沈椿棠陡然觉察到对方剑招的变化,起先也并未在意,直到剑气刺破了他的肌肤。
他闪躲的快,只是破了皮,连血珠都没渗出来,但也足够让他惊愕。
“师姐,你何时修炼了这般刚劲的剑法?”
这不属于濯光宗的基础弟子剑法。
他太清楚大师姐的性子,倘若这刚劲剑法是很早之前所习,她一定会以此炫耀,证明她不是众人口中的废物。
沈椿棠就像在看一个被迷雾掩藏住的宝藏,杏眸微眯,疑惑又怔然。
“这是什么剑法?”
莲厌并不回答他的话,太虚剑自背后幻化出数道剑影,虚虚实实,让沈椿棠慌忙躲避。
筑基期的实力,被高深莫测的剑法瞬间提升了一个纬度。
数道剑影在空中凝聚一剑,其中蕴藏的威力令沈椿棠也不敢大意,只能现出妖尾抵挡。
莲厌修为跌得太狠,手中灵剑也不是醒了剑的月银可以比拟的。
被妖尾甩飞出去,胸口剧痛,吐了几大口血。
她眼神如刀,讥诮味极浓:“不玩了?”
沈椿棠踱步走近,慢慢弯腰:“我自然玩不过师姐,师姐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莲厌咬牙瞪着他,没说话。
沈椿棠笑笑,伸手过去,莲厌厌恶地偏开脑袋,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做什么?”
沈椿棠手僵了一瞬,但也就一瞬,他又将手探过去,掐住少女下颌,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喜欢师姐,师姐说我想做什么?”
莲厌看着少年欺身靠近,瞳孔剧缩,指尖扣进地上的青草里,却极力忍耐着没有动。
沈椿棠一直盯着她的表情,见她极力忍耐却不躲避,意外中闪过一抹欣喜。
然而下一刻,莲厌抓住他的手腕,将落念插入自己胸口。
这一切不过是须臾片刻之间发生的。
沈椿棠根本没想到莲厌会自寻死路。
不等他后退,一阵白光如离弦之箭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根本毫无防备。
沈椿棠只来得及将莲厌也紧紧抓住。
骨剑去势如风,沈椿棠旧伤添新伤,闷哼一声被骨剑挟着倒退摔下山崖。
莲厌被他一路扯着,一同坠落。
这里是京郊外最高的一处山岳。
莲厌见沈椿棠死还要拉着自己,简直要气死了,在空中就掐住了沈椿棠的脖子,爬到了沈椿棠身上。
沈椿棠被骨剑扎入心脏,断然无力回天。
上一回是他侥幸偏了几寸。
今天却没有上一次幸运了。
他没有阻止莲厌爬到他身上,试图将他当坠崖肉垫的举动,反而朝她笑了笑。
莲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也不和一个疯子多说。
坠了一段距离,沈椿棠突然将莲厌紧紧抱在了怀里。
骨剑就在他胸口扎着。
这个动作无疑是将骨剑推向了心脏更深处。
莲厌剧烈挣扎起来:“沈椿棠,你松开!”
沈椿棠嘴角的血汩汩往外流,杏眼却执拗得仿佛撒娇,一如刚上南墟山的时候,所有人都围着她这个天赋卓绝、貌美温柔的小师妹。
只有莲厌不看她一眼,娇俏得像是嫩黄的迎春花,追逐在秦浮光身后。
沈椿棠握紧了手里的紫色发带,不顾莲厌的拍打将人抱得更紧,他说,“不松,除非你亲我一下。”
莲厌心里窝火至极,这人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临死了还要恶心她一下。
离地越来越近,莲厌却被沈椿棠牢牢抱着,根本施展不了灵力。
前世对这人的厌恶和今生的累叠,莲厌狠狠一口咬在了沈椿棠的肩膀。
沈椿棠身子颤了颤,不知道是不是吐血太多的缘故,嗓音仿佛含了沙:“师姐,想活就亲我一下,就一下,额头就行……”
不知为何,莲厌竟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祈求的意味。
生死之前,亲一下而已。
莲厌闭了闭眼。
沈椿棠将少女赴死一样的表情望进眼底,杏眸里的生机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在莲厌碰触上来时,一把将人推开。
剧痛蔓延,心脏被骨剑刺穿,因为推劲儿沈椿棠重重摔在了崖底。
最后一刻,莲厌被松开,急忙运转灵力腾空。
她在空中看见沈椿棠运气不是很好的撞在一块石头上,面朝下,尖锐的石块将沈椿棠整颗心脏刺了个对穿。
莲厌落地走过去。
望着两辈子的仇敌死不瞑目满脸鲜血的面容,并没有动容。
但沈椿棠临死前的那一推,还是让她心里生出几分古怪的感觉。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沈椿棠莫非真的喜欢她?
倘若是真的,被他喜欢上,真是件很悲哀的事。
莲厌在沈椿棠尸体前站了一会儿,确认这人是真的死翘翘了。
之前觉得沈椿棠难杀,可是人真的被她杀死了,又觉得死亡是一件十分快速的事情。
莲厌本打算不管沈椿棠的尸体,她前世拜她所赐,死后也连个敛尸的人都没有。
但走出一段距离后,莲厌还是回去用落念给沈椿棠挖了个坑。
沈椿棠身上有堕妖的妖力,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死后若是被精怪动物误食,还会害了无辜性命。
一个小土堆,没有立碑。
莲厌驻足片刻,冷着脸将从沈椿棠手里扯出来的紫色发带用灵火烧为灰烬。
转身离去。
她不愿意去想沈椿棠死前那个紧紧的拥抱,也不愿意深思能在濯光宗潜伏数年,伪装成女子的沈椿棠,为什么这次会如此不谨慎。
沈椿棠就没想过骨剑不止一把?
莲厌凝望前方,没有再回头看那个小土包一眼。
有个不能不承认的事实,即便是厌恶,沈椿棠也像个阴影一样在她心底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人,临死前也在算计。
倘若莲厌亲了上去,她只会恶心一瞬,但沈椿棠在她亲上去之前将她推开,放弃了拉她去死的想法,反而让莲厌惊愕的永远记住了那一幕。
约莫是在七日后,昏暗无光的末日迎来了转机。
彼时,莲厌正和偷偷尾随自己一路的裴隐年坐在个残破的茶馆里面。
茶楼已经人去楼空,桌椅板凳都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没到半月的功夫,角落里竟然还结了蛛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