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于他来说,这让人沮丧的消息,早听到晚听到都一样。
晚听到一点,还少了点气急败坏。
当场听到的话,他真担心自己会失控。
那股冲动的怒火足以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给何狄来上一顿暴揍教训,以泄心头之恨。
第二天上班时,何狄正哼着昆曲《牡丹亭》,慢慢往办公楼走去。
他心里那个爽呀!
何狄内心得意不已,江昭阳这小子竟然真的在打摆子了?
而且还到医务所看了病,拿了药?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暗得意,这还仅仅是开始!
我要看看,在这个仿佛蒸笼一般的夏日里,你继续这样冷热交替,冰与火循环下去,还能撑多久?
火焰山的考验可不是闹着玩的。
除非你真的有孙悟空那七十二变的本事,能轻松应对这一切。
但现实是残酷的,你江昭阳有吗?
你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他想到这里,何狄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阴暗的快意。
他狞笑着想,你这小子,最好能一病不起,永远躺在床上才好。
那样,我才能真的称心如意。
哼,最好是一命呜呼。
要知道,副镇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一夏天,我非得把你烤成“熟人”不可!
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将他拉回现实。
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那刺眼的“林头”二字瞬间让他的嘴角得意的笑容突然僵住。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心头。
因为林维泉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除非有,有什么不好的事。
何狄猜测得不错。
“马上滚到我办公室来!”电话那头,林维泉的声音冷冽如冬日里的冰锥,直刺何狄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
“你小子玩得过火了,坏了大事!”
林维泉咬牙切齿,“江昭阳的办公室空调要是还不能马上修好,导致无法签字,你就准备去水库边风吹日晒,尝一尝守水库的滋味吧。”
这句话让何狄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林维泉接下来的话语中没有丝毫余地,紧接着又是一番冷言冷语:“别指望你爸能帮你擦屁股,这次连他都救不了你。”
“你反而会连累你爸!”
何狄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冷汗迅速浸湿了衣衫,似乎刚从冰冷的湖水中捞出一般。
何狄的心中突然如被厚重的乌云笼罩。
一阵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懊恼如同潮水般猛地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窒息。
他万万没想到,林维泉如今竟会变得如此暴跳如雷。
真是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成了一个难以捉摸、喜怒无常的主儿。
更令他预料不及的是,整治江昭阳的行为,本来是林维泉默许,甚至暗中怂恿的事,现在竟会莫名其妙地触动了林维泉心中最敏感、最不可触碰的那根神经。
这不仅仅是触犯,更像是狠狠地踩到了他的逆鳞,让林维泉瞬间爆发?
自己的父亲,是在县长面前说一不二的红人,在县里那可是如雷贯耳,无人不晓。
就连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官员们,在父亲面前也得收敛几分。
林维泉言语间竟然也充满了戏谑与不屑?
他难道就不怕自己父亲一怒之下,上奏天听?
要知道,父亲手中的权力,足以让任何轻视他的人付出代价。
这哪里只是轻蔑父亲那么简单。
这简直就是完全不把县长放在眼里啊!
县长,那可是管辖一方的大员,其威严与地位,岂容一个镇的党委书记如此轻视?
打狗还欺主呢,不,不,投鼠还忌器呢。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挑战整个官场的规则与秩序,林维泉哪来的如此底气?
可是想归想,何狄心中虽有万般不满,却也只能暗自腹诽,不敢有丝毫表露。
林维泉不仅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更是那个能够左右自己职业生涯的关键人物。
得罪了林维泉,无异于给自己的未来之路布满了荆棘。
得罪不起!
何狄来到了林维泉的办公室门口,他有些战战兢兢,不太敢进去。
他的心跳加速,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微的汗珠,一种莫名的恐惧与不安笼罩着他。
他知道,一旦踏入这扇门,就可能面对林维泉那张变幻莫测的脸。
甚至有可能比刚才电话里还要激烈的一顿劈头盖脑的痛斥。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恭敬的声音从门缝中悠悠传出,穿透了走廊的寂静:“张县长,您放心,对于您的指示,我都将不折不扣地执行。”
“我一定想尽办法让他签名!”那声音里,满是谄媚与讨好。
何狄可以想象得出,林维泉低着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正对着电话那头点头哈腰,就差没趴在地上舔鞋了。
能让权势炙手可热的林维泉,这位平日里威风凛凛、对下属呼来喝去的***,如此毕恭毕敬、卑躬屈膝的,加之还是姓张的县长,这样的组合,除了那位权势熏天的张超森,还会有谁?
何狄心中的谜底得以揭开。
看来,林维泉与张超森的热络程度,已丝毫不逊于自己的父亲。
他们之间,恐怕已织就了一张利益交织的网。
这张网,以权力为经,以金钱为纬,将林维泉与张超森紧紧绑在了一起,彼此间形成了难以割舍的利益共同体。
终于,门内传来了林维泉挂断电话的声音。
何狄这才敢进去。
他轻轻推开门,迈进了屋内。
何狄的脸上挂着一抹谄媚的微笑。
果不其然,气得吐血的林维泉一见何狄,他的脸色立刻阴沉如水。
林维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文件一跳而起。
他随即是一阵如狂风暴雨般的责骂,字字句句都戳中了何狄的痛处,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何狄缩站在林维泉面前,泥雕木塑一般。
他不敢吭声。
何狄知道,在这个时候,任何辩解都是徒劳,只会火上浇油。
骂完了,林维泉怒意犹未尽。
他猛地站起身,从桌上抓起一沓厚厚的文件,狠狠地摔在何狄的脸上。
纸页砸在他的头上,四散飞舞,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