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靴底碾过青铜巨轮投下的阴影,脚下突然传来青砖特有的粗糙触感。
腐坏的槐树气味被夜露蒸腾成潮湿的雾气,他后颈骤然绷紧——三十七步外有七道呼吸声呈北斗状合围,烛火摇曳的轨迹里混着朱砂燃烧的焦香。
“阁下倒是会挑时辰。”鹤氅老者拄着阴沉木手杖从祠堂阴影里踱出,杖头镶嵌的八卦镜正将月光折射成锁链形状,“子时三刻擅闯我族禁地,莫不是以为戴着匿气符就能瞒天过海?”
苏凌指尖摩挲着心口尚未冷却的青铜碎片,那上面潘幽的血迹正在发烫。
他望着祠堂飞檐下垂挂的青铜铃铛群,突然发现每个铃舌都裹着浸透尸油的黄裱纸——这分明是锁魂阵的变种。
“老先生误会了,我是追着镇魂钉的傀儡丝……”
“放肆!”族长手杖重重顿地,檐角铜铃应声炸响。
七个方位同时亮起引魂幡,苏凌左耳垂突然裂开细小的血口——有柄看不见的刀刃刚刚擦过动脉。
“三日前市政厅的驱魂阵被破,今夜镇魂钉就现世,阁下倒是说说这巧合?”
苏凌后撤半步踩碎一块青砖,砖粉在月光下凝成个残缺的敕令符。
他忽然注意到族长腰间玉佩的纹路,那阴阳鱼眼睛的位置竟与青铜巨轮上的镇魂钉完全重合。
“傀儡丝另一端连着活人魂魄,若放任不管……”
“够了!”族长突然扯断腕间念珠,檀木珠子落地瞬间化作持戟兵俑。
兵俑眼眶里跃动的磷火将苏凌的倒影切割成碎片,“尔等邪修最擅蛊惑人心,二十年前那场祸事还不够么?”
苏凌瞳孔骤缩。
当第七颗念珠炸开时,他袖中青铜碎片突然发出蜂鸣。
祠堂供桌上的牌位齐齐震动,最上方那块描金灵牌竟浮现出与潘幽衬衫相同的格子纹路。
族长脸色剧变,手中八卦镜猛地照向苏凌心口:“果然带着噬魂法器!”
“这是三清观的……”苏凌话音未落,镜中射出的白光已灼穿他左肩。
血腥味刺激得青铜碎片剧烈震颤,那些嵌在兵俑体内的铜钱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翻身跃上祠堂横梁时甩出三张符纸——燃烧的符灰在八卦镜表面拼出个残缺的“潘”字。
族长握杖的手背暴起青筋:“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姓氏?”檐角铜铃突然集体转向东方,正是市政厅的方向。
苏凌抹去嘴角血渍刚要开口,祠堂地砖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每道裂缝里都渗出混着铜锈的暗红色液体。
“列阵!”七名族人同时咬破舌尖,血珠在半空凝结成赤色罗网。
苏凌指间夹着的青铜碎片开始发烫,那些困住潘幽的傀儡丝正在疯狂震颤。
当罗网即将罩下的瞬间,供桌上突然传来玉器碎裂的脆响,族长猛然回头,看见祖传的歃血璧正沿着二十年前的旧裂痕缓缓渗出血珠……
(接上文)
祠堂地面的裂缝里突然涌出浓稠血雾,苏凌靴底沾到的液体瞬间凝结成冰晶。
他借着横梁反蹬的力道翻身落地,袖口甩出的青铜碎片竟在半空拼成半枚残缺的卦象——恰好与族长玉佩的裂痕严丝合缝。
\"三垣移位!\"持戟兵俑突然调转矛头指向族长,七张引魂幡上的朱砂符咒开始褪色。
苏凌趁机将染血的符纸拍在供桌上,潘幽衬衫的格子纹路突然在牌位表面流动起来,像极了青铜巨轮转动的齿轮。
族长伸手去抓空中卦象时,袖口露出的疤痕让苏凌瞳孔微缩——那分明是傀儡丝勒出的锯齿状伤口。\"二十年前被噬魂法器所伤的人,\"苏凌抹去眉骨渗出的血珠,\"应该能认出真正的施术者。\"
七名族人结阵的动作突然僵住,他们发现血雾凝结的罗网正被青铜碎片吸收。
苏凌指尖挑着根近乎透明的丝线,丝线另一端竟连着族长腕间的旧伤疤:\"傀儡师最喜欢在伤口种因果线,您这些年午夜心悸时,没听到铁链拖地的声音么?\"
祠堂突然陷入死寂,檐角铜铃的震颤频率与潘幽衬衫纹路完全同步。
苏凌突然抬脚跺碎三块地砖,裂纹恰好组成个倒悬的\"潘\"字。
供桌下的暗格里传出机括转动声,那尊被锁链缠绕的青铜兽首口中,缓缓吐出具刻着市政厅徽记的袖箭。
\"潘氏猎魂箭?\"族长踉跄着扶住供桌,当年被傀儡丝贯穿肩膀的剧痛突然在旧伤处复苏。
他看见苏凌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卦象上,青铜碎片的蜂鸣声中竟夹杂着二十年前的晨钟声响。
苏凌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伤疤里嵌着枚青铜齿轮:\"三日前破阵时,我替令郎挡了这记噬魂钉。\"他屈指弹在齿轮边缘,祠堂梁柱突然浮现出荧光脉络——每条木纹里都流动着与潘幽相同的格子暗纹。
兵俑眼眶里的磷火突然变成湛蓝色,这是遇到血亲魂魄时才有的异象。
族长握杖的手颤抖着去碰青铜齿轮,檐角忽然传来布帛撕裂声——某张引魂幡自动焚毁,灰烬在空中拼出个少女剪影,正是二十年前死在噬魂阵中的族长之女。
\"潘灵枢的残魂还在市政厅地脉里。\"苏凌将染血的袖箭抛给族长,\"傀儡师用令嫒魂魄温养镇魂钉,现在那枚钉子就嵌在白灵的...\"
他突然旋身甩出七枚铜钱,击飞了从地缝射出的骨刺。
族人们这才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缠满了泛着尸毒的荆棘藤。\"噬魂傀儡的根须都长到祠堂了!\"苏凌反手将青铜碎片按进供桌裂缝,整个祠堂突然像被无形的手颠倒过来,众人看见地砖背面爬满正在蠕动的黑色根茎。
族长突然用手杖敲碎兽首铜像,取出一把刻着市政厅编号的钥匙。
当钥匙插入供桌暗格,祠堂四壁的祖宗画像突然全部翻转——背面竟是用朱砂绘制的市政厅平面图,某个被红圈标记的密室位置正与白灵失踪前留下的血符完全重合。
\"带路。\"族长扯断念珠串,檀木珠落地化作三十六盏青灯,\"若你能解开潘灵枢魂魄上的傀儡契,我族愿以歃血璧为引...\"他话未说完,青灯照亮的墙壁突然渗出黑色黏液,那些祖宗画像上的面孔开始扭曲尖叫。
苏凌突然将青铜齿轮按进自己伤口,鲜血滴落的轨迹竟在空中燃起金色火焰。
火焰灼烧过的空气里浮现出市政厅走廊的虚影,白灵被铁链吊在阵眼中的画面一闪而过。
族人们清晰看见缠绕她的傀儡丝另一端,赫然连接着族长珍藏多年的那枚噬魂钉。
\"子时将至。\"苏凌擦掉鼻血,指间夹着的符纸突然自燃成灰鸽子,朝着市政厅方向飞去。
族长望着灰烬里浮现的女儿笑靥,终于将世代相传的歃血璧拍在供桌上。
当血玉与青铜齿轮相撞的瞬间,整座祠堂突然拔地而起,化作流光没入苏凌手中的罗盘。
众人再睁眼时已站在市政厅后巷,潮湿的夜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槐花香。
苏凌突然按住狂跳的罗盘,发现指针正指向三百米外的地铁通风口——那里本该是白灵布阵的位置,此刻却传来潘幽惯用的降魔杵震动声。
族长正要迈步,突然发现歃血璧上的裂痕渗出金色液体。
他腰间的噬魂钉开始发烫,而苏凌掌心的青铜齿轮不知何时多了道细缝,裂缝里隐约可见半片染血的格子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