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确实如此!”
结巴的瘦猴儿涨红着脸附和,捧丹盒的十指关节都发了白:“咱们哪配得上……”
话音未落,七八个锦盒已颤巍巍举到半空,主人们痛心疾首地别开脸,仿佛在剜自己的心头肉。
苏明环视这群面如土色的汉子,突然嗤笑出声:“你们当这是龙肝凤髓?昨夜在后厨随手炼的玩意儿,也值得这般作态?”
叮当几声脆响,半数人膝头砸在地砖上。
厉文展手中茶盏应声碎裂,滚烫茶水顺着指缝滴落都浑然不觉。满屋粗重的喘息声中,数十道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负手而立的青衫身影。
能炼制九品丹的炼丹宗师?
厉文展攥紧拳头的手掌渗出薄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四周十余个亲信不约而同向前倾身,生怕漏听半个字。
“苏兄此言当真?”他喉结滚动着,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玉佩:“这些,真是你亲手炼制的?”
此刻他仿佛回到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亲眼见证铸剑宗师将千年玄铁锻成三尺青锋。
那些在檀木锦盒里流转着暗金色泽的丹药,分明是只在古籍中见过的上品丹纹。
苏明漫不经心转动着茶盏,青瓷杯沿折射出冷光:“若要我接手东区,难道还要自掏腰包填窟窿?”
话音未落,满室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咳!”
厉文展慌忙用袖口拭去额角细汗:“可看这成色,定是耗费了经年累月的心血吧?”
他目光扫过列队而立的部下们,突然觉得这些平日视若珍宝的丹药烫手得很。
苏明垂眸吹散茶雾:“确实费了些功夫。”
“不如这样!”
厉文展猛地拍案,震得案上镇纸跳了三跳:“我让他们原物奉还,你报个时间辰,我按市价折算……”
话音未落,却见对方竖起三根手指。
“三天。”
哐当!某个侍卫的佩刀跌落青砖。
厉文展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掌,突然觉得那三根手指比判官笔还要瘆人。
当视线扫过那些瞬间矮了半截的身影,他恍然惊觉连自己的膝盖都在发软。
苍穹之下,东区演武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原本桀骜不驯的帮众们呆望着场中身影,恍若目睹神迹降临。
先前叫嚣最凶的几名苏明旧部,此刻膝盖发软几乎要跪伏在地,衣襟早被冷汗浸透。
“算你狠!”
厉文展突然爆出的大喝惊得众人回神。
这位东区前霸主正手忙脚乱地将钱袋塞回腰间,古铜色面庞涨得通红,蒲扇般的手掌却诚实地竖起拇指。
苏明眼角微抽,正欲开口却被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打断。
那些攥着玄玉瓶的获胜者如梦初醒,指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瓶中流转的九转玄灵丹竟未被收回,这等顶级灵丹当真成了他们囊中之物。
“苏兄!”
厉文展拖长的尾音惊得众人寒毛倒竖。
只见这一米八的大汉扭捏作态,好像街市卖胭脂的妇人,堆着谄笑往苏明跟前凑。
“皮痒直说。”
青锋剑鞘抵住逼近的胸膛,苏明腕间暗劲微吐,厉文展顿时踉跄着倒退三步。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闷笑,却在当事人瞪视下骤然消音。
“那个您看……”
厉文展搓着手,铜铃眼忽闪如怀春少女:“大牛那憨货都得了赏赐,我这‘前老大’……”
特意加重的称谓惹得众人扶额:“是不是也该……”
场边传来瓷瓶坠地的脆响,某个刚服下灵丹的武者竟被这不要脸的讨赏惊得岔了气。
苏明扶额长叹,终于明白为何东区能在厉文展治下安稳多年。这般能屈能伸的滚刀肉,确非常人可及。
“厉老大威武!”
不知哪个促狭鬼突然高喊,憋了许久的笑声顿时如惊雷炸响,震得檐角积雪簌簌而落。
“别,这担子我可扛不动!”
苏明抬手挡住凑近的厉文展,指尖在腰间锦囊上轻敲两下:“但给你的那份,早备着了。”
原本耷拉着脑袋的壮汉顿时来了精神,古铜色脸庞绽开惊喜:“当真?苏兄竟单独给我留了好东西?”
说着鼻翼翕动就要往前凑:“快让我见识见识九品灵丹!”
“谁说给你九品了?”
苏明慢悠悠掏出个雕花檀木盒,盒盖未开已透出沁人药香。
围观侍卫们纷纷抽动鼻子,有人突然惊呼:“这香气,比方才的九品丹还要清冽三分!”
厉文展捧着沉甸甸的木盒愣住,盒中赤红丹丸足有鸽卵大小,表面隐现龙鳞纹路。
苏明屈指弹开试图偷摸的毛手:“七品龙血丹,够你七日破境登顶。”
“这这这……”
魁梧汉子舌头打结,突然将木盒紧捂在胸口,铜铃大眼警惕环视四周伸长脖子的众人:“都别看了!这宝贝闻多了折寿!”
说罢撒腿就往练功房跑,震得青石板咚咚作响。
青衫男子指尖轻叩桌面,语带玄机:“初次服用效果最佳,这枚清虚丹能助你突破桎梏。”
话音未落,玉石盏中的丹药泛起灵雾,隐约可见丹纹流转。
厉文展掌心沁出冷汗,筑基巅峰的修为竟在丹药威压下微微震颤:“先生说的可是元婴境?”
尾音带着颤意,三十年来困守筑基的苦涩记忆在经脉中翻涌。
整个议事厅骤然陷入死寂。角落里端茶的小厮僵在原地,青瓷盏“当啷”坠地。
西区大当家踏碎玄铁门的传闻在众人识海中闪现——那位正是元婴大圆满的存在。
“五年前西街斗法场……”
疤脸护卫突然开口,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当年金丹修士被元婴威压碾碎护体罡气的画面,至今仍是地下势力茶余饭后的谈资。
厉文展指节攥得发白,三年来冲击金丹失败的七百次运功在眼前走马灯般闪过。
忽然察觉体内沉寂已久的真气竟随着丹香产生共鸣,这是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迹象。
“苏先生!”
他豁然起身,紫檀太师椅被震出裂痕:“若真能破镜……”
话至半途又生生咬住,生怕多说半字便会惊散这场造化。常年握刀的手此刻悬在半空,像捧着易碎的琉璃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