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一片哗然,守门官差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大胆!何人敢扰贡院考场!”
院内监考官也纷纷回头,怒斥道:“擅闯贡院者,依律当斩!”
陆玄昭已翻身下马,拽着裴涟便往门口走。
守卫正欲拦截,一眼瞥见来人,顿时脸色一变,连忙抱拳,语气顿时恭敬了几分:“原来是玄王殿下……”
陆玄昭面色冷峻,“此人是今日应考士子,路上耽误了入场时间,本王特送他来。”
守门官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妄言,但贡院毕竟有贡院的规矩。
可来人是玄王,掌军重臣,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
气氛瞬间凝固。
陆玄昭剑眉微拧,道:“本王记得,大燕律例,贡院若遇特殊情况,可由主考官酌情决定是否通融。”
“话虽如此……”主考官皱眉,目光扫过裴涟。
陆玄昭又道:“大门尚未完全关闭,依律仍可通融。”
“学生……确因突发事故耽误,还望大人准予入场。”
裴涟拱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可手指却微微颤抖,显然心情尚未平复。
主考官看了他,片刻,又看了看陆玄昭,沉吟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沉声吩咐:“开侧门,让他入场。”
随着侧门缓缓推开,裴涟的身影消失在考场之中,陆玄昭这才收回自己的剑,转身离开。
守门官长松了一口气,拱手恭送:“恭送玄王。”
陆玄昭未置一词,牵过缰绳,翻身上马。
虞苏没等一会,就看到陆玄昭回来了。
“怎么样?赶上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陆玄昭微微侧目,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倒对他关心得紧。”
虞苏挑眉,笑道:“科举可是人生大事,放到谁身上都会关心吧?更何况,我今日行了这么一桩大善事,改日菩萨说不定得给我送个好运。”
陆玄昭闻言,薄唇轻勾。
虞苏一顿,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轻咳一声:“今日这一遭,倒是忘了恭贺王爷凯旋。”
陆玄昭哼笑一声,“虞二小姐才想起?”
他嗓音低沉,听着像是随口一问,可那语气里的酸意却藏都藏不住。
虞苏:“……”
兄逮!你不对劲!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二人侧目望去,只见为首的老太监带着禁军策马而来,停在两人身前,高声道:“陆玄昭听诏!”
陆玄昭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身后的将士们和两侧的百姓也整齐划一地跪下。
望着这一幕,虞苏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跟着跪下。
早知道就该早点溜,避开这一跪才好。
可惜,没躲过去。
她姿态端正地单膝跪地,实则膝盖与雪地之间还隔着一层缝隙,悬空着,半点不肯真正压下去。
倒是衣摆没能幸免,被泡在半融化的雪水里,湿漉漉地贴在腿上,透着一股寒意。
虞苏眨了眨眼,心里不禁琢磨。
这什么时候能结束?
老太监展开圣旨,高声念道:“荡敌寇之威,平干戈之事,玄王身赴北境,守土有功,今封……”
虞苏没兴趣听后面的繁文缛节,抬眼瞧了眼陆玄昭。
男人神色冷肃,待圣旨念完后,他沉声道:“臣陆玄昭,谢主隆恩。”
太监收回圣旨,笑眯眯地上前一步,道:“王爷,陛下得知您今日归来,昨夜思虑良久,今晨还想亲自迎接,奈何雪大,被太后娘娘劝住了。
您一路辛苦,陛下为您设了庆功宴,还特意请了大金的使臣,正等着您呢。”
大金派人来议和,显然是输得彻彻底底了。
陆玄昭点了点头,正要离开,虞苏也趁机揉了揉冻僵的膝盖,准备悄悄退走。
她才刚转身,便听到一道尖细嗓音带着笑意传来:“这位可是虞二小姐?”
虞苏顿了顿,回头看去,发现那太监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底带着一抹打量的意味。
虞苏心里一跳,什么时候她的名声连皇帝身边的近侍都知道了?
她拢了拢披风,敛下眸色,平静回道:“臣女正是。”
太监依旧堆着笑脸:“虞小姐与王爷相识,不如一起进宫参加宴会?”
虞苏目光微闪,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她一个小小庶女,凭什么要去宫里赴宴?
虞苏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委婉回道:“臣女身子骨弱,折腾了一天,也该回府歇息了,就不去叨扰圣宴了。”
太监仍旧笑眯眯的,语气却不容拒绝:“哎呀,陛下可是特意提了您的名字呢,今日虞大人也在,虞小姐还是别推辞了。”
眼看拒绝不了,虞苏瞥了眼陆玄昭,只见男人神色未变,眸光幽深。
有陆玄昭在,自己应该不会有事吧。
于是道,“既然陛下有命,臣女自当遵旨。不过,请容臣女回去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
清远帝端坐在御书房上,眉头微蹙。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一本薄册上。
那是关于虞苏的调查。
女子命格特殊,连真远大师都曾亲口断言,若嫁人,定会克夫,令夫家运势衰败,仕途坎坷,甚至家破人亡。
哪怕只是与她定过亲的卫家,听闻退婚后,那卫郎君婚事更加不顺。
与曲家的婚事也不知道怎么告吹了。
清远帝本不信这些,可回想起陆玄昭这些年的顺遂,不免心头微动。
他这个表哥,自幼不凡,天生聪慧。
这次北境告急,他亲自领军,竟然不到两月便收复失地,甚至连敌国使臣都不得不低头求和。
这世上怎会有人事事顺遂?
清远帝畏惧他,又不能真让他死。
那样的人,死了固然可惜,活着又是隐患。
他本以为,这次战争能让他受些伤,至少折损些锐气。
可如今战报送来,对方竟毫发无损。
清远帝眼神微冷。
当年先帝就信这个,他倒是不曾信,可如今看来……这世间玄学,未必全是虚妄。
清远帝沉吟片刻,缓缓起身,踱步到殿前。
望向殿外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他眼底闪过一抹莫测。
“既然她命格如此,那便赐婚吧。”
“朕倒要看看,这两人谁命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