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与我寻了一处洁净的草地坐下,小珍说,我在春生家再作一日便不作了。我问,为何?小珍说,过了年我要去深圳了。我不舍道,那日后,我岂不是见不到你了?小珍没有回答,反问我,莫非你愿意在家如此一直待着?我摇头否认。
小珍道,我是随我姐前往深圳的,希望你日后去深圳时记得来找我。我忧虑说,深圳那么大,我怎知去哪里找你?小珍笑道,明日我再告知你确切地址。
我们又说了一些其他之事,小珍见天色渐黑,她还需赶四五里路方可到家,便与我辞别,归去了。
想到两日之后便再也无法见到小珍,我的心情甚是失落,整日闷闷不乐。
次日傍晚,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寒意袭人,我呵着寒气,伫立在河堤之上,任凭寒风吹拂,我的面庞冻得发青,双手也冻得有些麻木,但我并不想离开,我害怕,错过今日,以后便再也无法见到小珍,或许再相见时,她已为人妇。
小珍的身影终于出现,远远的,她就一直看着我,骑着单车过来。我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她停好单车在走近我时,我才抬起头,她充满关爱地看着我,眼里有心疼,也有惜别的不舍……
小珍见我的衣服已被细雨润湿,头发上挂满了雨珠,心疼地说,你怎么不在粮管所的屋檐下等我呢?在这里等,你想过没有,万一你冷出病来,可怎么办?听了她的话,我心里一热,张开双臂将她抱住,她任由我抱着,双手也回抱着我,虽然我们都穿了很厚的衣服,但我仍然能感受到她身子的柔软和温暖。
我们的嘴唇慢慢地靠拢,试图亲吻,但此时马路上传来一阵清脆的单车铃声,小珍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马上把我推开,低着头,慌乱地整理着衣服。
我们面面相觑,都沉默不语,天渐渐黑下来,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落下。终于,小珍打破了沉默,轻声说道:“我要回去了。”我不舍地点了点头,和她一同向路边走去。小珍推起单车,在骑上单车的那一刻,小珍说:“我初五坐大巴去深圳。”然后,她便消失在了夜色中,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融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我才回过神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镇上走去。
初四那天,我们一家到姑姑家做客,晚上朔风疯狂地呼啸着,下起了白毛大雪,到第二天清晨,雪已经没过了小腿,我不顾姑姑姑父和父母的劝阻,穿着高雨靴,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向镇上赶去,只为能在小珍临走前见上最后一面。
当我赶到镇上时,去深圳的大巴已经发动,小珍正在车里张望着,见到我,她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手不停地向我挥舞着,向我表达着她的喜悦。我也激动地挥着手回应着她,小珍把头伸出窗外,大声喊道:“小新,到深圳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我眼含泪水,看着大巴渐渐远去,直到它变成了一个小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这个可爱的女孩,让我如此着迷。我去深圳又怎能不去找你呢?希望你去深圳后,不要把我忘记。
听说深圳那地方很开放,谈恋爱就像吃方便面一样简单,希望你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坚守自己的初心,不要因一时的空虚和寂寞便将我遗忘。
后来,我开始向往去深圳,期待和小珍能早日相见,为了能早日去深圳,在小根再来信时,我热情洋溢地回了信,并把自己去深圳的迫切心情在信上告诉了小根。
小根回信告诉我,去深圳很难找到工作,在深圳找工作的满街都是,还有许多人因找不到工作,每天只能睡在大街上,深圳还抓人,只要没办暂住证,就会被抓走,送到收容所去,到里面没有好吃没有好喝,还要遭受里面人的欺负。最后,小根让我在家好好再呆一段时间,听父母的话,平时多帮父母干点活,等他回来时,就带我一起去深圳。
果然没多久,有不少春节期间兴冲冲去深圳打工的人,因没找到工作灰头土脸地回来,讲述着在深圳的各种遭遇。
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
二月初,我收到了小珍的来信,她在信中告诉我,她进了她姐姐所在的工厂,工资不高,但活很轻松,就是时间长,每天要工作十来个小时,厂里有许多家乡人,平时那些老乡也很照顾她,让我放心。又在信中问我什么时候去深圳,如果去了深圳,记得一定要去找她。
我躲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看着小珍的来信,心里充满了温馨,她的音容笑貌顿时浮现在我的脑海,让我的心早已飞到那个名叫深圳的沿海城市,与她一诉情衷。
我写好回信,却没有钱买邮票,想张口问母亲要钱,想想硬是没张开口,觉得自己都有女朋友了,还张口问母亲要钱买邮票,这不很滑稽很好笑吗?
我便将写好的信如珍宝般藏于枕头下,从此每至夜深人静时,写信的欲望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每张纸上都承载着我对小珍无尽的思念之情。
我想,只要能再次与小珍重逢,便可将这些书信呈现于她,相信她定会原谅我未能及时回信的过失。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已至六月酷暑,天气炎热得仿佛要将大地烤化。六月初三,又是镇上赶集的日子。八点刚过,金红便翩然而至,她赶了二十多里山路,如此之早,想必是天还未亮便已启程了吧?
金红还是那么美丽动人,笑起来如春花绽放,那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甚是迷人。她见家里只有我,问道:“小新,你妈呢?”我答道:“去地里了,我叫她回来。”金红笑了笑,说道:“不用,只是问问。”言罢,她手持尼龙袋,出门而去。
我匆忙做好饭,胡乱吃了几口便夺门而出。虽说金红对那事并不在意,可那事却犹如一块沉重的巨石,一直压在我的心头,令我难以直面金红。
我在外面磨蹭到十二点左右,心想金红应该已经离开了,这才缓缓归家。我先是在门口驻足,向内窥探一番,查看金红的单车是否还在,结果,那辆单车依然静静地停在屋里,车后还绑着两袋沉甸甸的菜。我心想,定然是母亲挽留金红在家吃饭,那我还是等金红用完餐再回来吧。正想着转身离去,母亲却从外面走了回来,嗔怪道:“你又要到哪里去?整天不见人影,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疑惑地问:“找我啥事?”母亲没有答话,径直走进屋里,我也紧随其后。金红正端坐在里屋的交椅上,见到我,脸上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我也回以她一个微笑。
母亲说:“你嫂嫂买菜时,不小心崴了脚,连单车都骑不了了。我本想让她在这里歇息几日,可她说家中事多,执意要赶回去。”
我对金红说:“嫂嫂,你的脚都这样了,即便回去也无济于事呀。”金红微笑着回答道:“无妨,其实也并非疼痛难忍,只是使不上劲儿罢了,只要睡上一觉,明日便会痊愈。”
母亲转头对我说:“小新啊,你赶紧去吃饭,吃完饭送你嫂嫂回家。你嫂嫂家今年承包了村里的山地,你干脆带上换洗的衣物过去帮忙干几天活,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整日在家游手好闲也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