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我和常晴,这一刻,所有的嫔妃都把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张绝美的脸上
不得不承认,美人就是美人,即使进退维谷,即使犹豫挣扎,微微蹙起的眉心还是显得那么秀致动人,楚楚可怜,让人恨不得帮她分担她的困难,解决她的痛苦。
可是,裴元灏坐在旁边听着,却并没有立刻开口说什么。
毕竟,这是后宫的事,常晴有绝对的权力全权处理,身为皇帝的他要忧心天下事,自然不能,也不应该,把心思放到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况且,他如果随便插手,就跟常晴去管朝廷政事,牝鸡司晨一样,是不合时宜的。所以从头到尾,他只是听着,并没有要介入进来的意思。
南宫离珠的脸色微微的发沉,显然是在犹豫不决,协理六宫这个权力对她来说太有诱惑力了,毕竟常晴怀孕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福祸相依,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失去了这个机会,若再要下一次,只怕就难了。
可如果要让她教养二皇子
那双秋水般的眼睛看起来很平静,可下面却是暗流汹涌,似乎在矛盾的撕扯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来,转而看向了我。
她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这个时候,我应该顾左右而言他,做出越无害,越平淡的反应才好,可我却也抬起了头,迎上了她带着试探的目光,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
不冷,不热,好像一个槛外人,静静的看着这红墙里的热闹。
南宫离珠的眼中立刻闪过了一丝被激怒的表情。
感觉到她咬了一下牙,然后抬起头来对常晴道:“教养二皇子,臣妾不敢言苦。”
常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柔如水,柔声道:“既是这样,那本宫明日就把二皇子送到玉华殿,这些日子,就让妹妹辛苦一些。”
说罢,她回过头望着裴元灏:“皇上,臣妾这样安排可还妥当”
裴元灏不置可否,只淡淡的道:“皇后安排了便是。”
“臣妾遵旨。”
裴元灏沉默了一下,又转过头去看着南宫离珠:“珠儿,你不会太劳累吧”
南宫离珠笑道:“谢皇上,臣妾应付得来。”
“嗯。”
他点了点头,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事情虽然定了,但屋子里的气氛却始终好不起来,几个嫔妃寥寥的说笑了几句,气氛却还是冷的,而南宫离珠显然也是心事重重的,没一会儿便起身告退,要回去准备年宴的安排,那些跟随着她来的嫔妃便也都跟着退下了。
等到他们都走了,我便也站起身来,轻轻道:“皇上,皇后娘娘,微臣也告退了。”
常晴道:“青婴不再留一会儿”
“皇上让青婴明日搬去宜华殿,青婴也要回去准备一下。”
“哦,这也对。”常晴点点头,笑着看着裴元灏:“那,就让青婴先回去了吧。”
裴元灏没说话,只伸手拿起桌上吃了还剩一点的橘子酪,喝了一口,闷闷的嗯了一声。
我行了一礼:“微臣告退。”
退出了那间有些压抑的屋子,迎面看到的,还是满园白皑皑雪景,清新而冰冷的空气让我稍微的舒服了一些。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直跟在我身后的水秀这个时候也像是松了口气一样,只是看着我,脸上还是有些担忧的:“大人,不会有事吧”
我和常晴的打算,并没有告诉她,但这丫头毕竟不是当初那个不知世事险恶的小姑娘了,跟着我这些年,也长了点心眼儿,从刚刚的那些话里多少听出了什么,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只淡淡的笑了一下:“没事的。”
“那,你是真的要照顾大殿下,搬去宜华殿了”
“”
这一回,我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往自己住的院落走去。
这些日子雪一直没有停过,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虽然早就有小太监把雪扫到了两边,可残留的霜雪走上去还是有些滑,我伸手扶着旁边粗糙冰冷的墙壁,正要提醒水秀小心一点,就看到她沉默的低着头往前走的,洁白如玉的脸庞上,全然是落寞的样子
。
这丫头,这些日子,似乎也有些不一样。
虽然还是疯疯癫癫的,可有的时候会看到她一个人安静的站在那里出神,不说话也不笑,只是眼睛很空,显得很疲惫;短短几个月时间,下巴颏都瘦尖了,脸色也没有了往日的红润,苍白得让人有些心疼。
人要长大,也许真的是一夜之间的。
因为看清了一些事,因为看不清一些事,唯一相同的,是那种说不出的苦。
看着她倦怠的神情,我也没说什么,只轻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过了前面的拱门,就到我住的院落了,刚刚走上青石路,上面凝了一层厚厚的霜,我一脚踩上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就要摔倒在地。
“啊”
发出了一声短暂的低呼,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借着那只有力而温暖的手,我摇晃了一下才站稳身子,水秀也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皇皇”
我也回过头,只见裴元灏站在我的身后,正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冰天雪地,他一身黑色的狐裘显得格外的夺目,华贵中带着一股慑人的霸气,可这样的人,此刻脸上却浮着淡淡的笑容,嘴角勾起一点来,给原本刚毅俊朗的他增添了几分仿佛人间烟火的温暖。
我下意识的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感觉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带笑道:“在想什么,走路还这么不小心”
“”
“让你带念深,可朕看啊,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他说起这句话,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我沉默了一下,低头道:“微臣失仪了。”
他的嘴角微微勾着,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笑纹,那是只有他放心并且开心的时候,才会很少出现的,被肩膀上蓬松的绒毛微微摩挲着,仿佛有许多话要说,但这个时候他只目不斜视的对水秀道:“你先回去准备吧。”
水秀还愣了一回神,终于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要搬去宜华殿的事,急忙一福道:“奴婢遵旨。”说完又看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表示,这才转过身,匆匆的离开了。
我就站在拱门的这一头,他站在那一头,手却被他紧紧的牵着。
我抬头看着他,轻轻道:“皇上,还有吩咐”
“嗯。”
“”
“陪朕去走走。”
“”我犹豫了一下,毕竟是刚刚从常晴那里出来,况且南宫离珠吃了个暗亏,这个时候要陪他去走走“天,太冷了
。”
话音刚落,就感觉人被他拉了过去。
天的确很冷,周围是冰天雪地,甚至墙头都还凝着冰冷,可他的掌心却暖得几乎发烫,我的指尖都泌出了汗水。
人被拉到了他的面前,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要挣扎,却发现他并没有再做什么,甚至没有和往常那样抱住我,只是两只手分别握着我的指尖,吹在身子的两侧,就这么相对而立,他低头看着我的眼睛:“不是还有朕吗”
“”
直觉的想要拒绝他,可话到嘴边,却蓦地顿住了。
想起刚刚在景仁宫中,他一直静静的听着常晴的安排,以他的智慧,未必看不出来那是南宫离珠吃了个暗亏。虽然他身为皇帝,不会轻易插手后宫之事,但万一他真的插手了
不管怎么样,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恼他。
想到这里,我终于点了一下头……
出了景仁宫,看到的那九重三殿,已经完全在白雪的掩映之下,整个皇城好像变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天宫,也因为那样的白雪而干净了起来,仿佛那些看不到的污秽、勾心斗角,都在这样的景致下可以忽略不计。
在雪地里走路,不管有没有清扫干净,不管是在多华贵的地方,不容易还是不容易。
好几次都差点滑倒。
可每一次当我摇摇晃晃的要跌倒的时候,牵着我的那只手一定会用力的将我扶稳,我也只能本能的抓紧他,甚至在又一次脚滑的时候,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听着我紊乱的呼吸,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反倒有些高兴,走着走着,索性离开了石板路,走上旁边还落着积雪的地方,一脚一脚的踩下去,踩得那些积雪咯吱咯吱作响。
这人
我站在青石板路上,不肯动了。
他两只脚已经踩进了厚厚的积雪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牵着我的手却被拖了一下,回头看着我:“嗯”
我微微蹙眉:“皇上恕罪,微臣不想走那里。”
他嘴角含笑:“这是皇命。”
“皇上的皇命,怎能这么用”
“那你听不听呢”
“即便是皇命,若皇上有错,不也有御史大夫谏言”
他也不动了,看着我固执的站在那里,脸上薄怒的神情,不知为什么反倒眼中的笑意更加深了,道:“那你倒是说说,朕哪里错了”
“”
这一回,问得我倒是哑口无言了。
要说他错,这还真的不算是什么错,可我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那种戏谑的神情,仿佛就是要故意来惹怒我,激得我开口跟他吵架一般。想到这里,我也真的动了气,顾不得之前怎么样怎么忍耐,冷冷道:“既然没错,那皇上走那里便是,微臣冷得很,就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