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刻,我对刚刚发生了什么,一点都不介意了。
因为我看到轻寒,他苍白的脸上那惘然的表情在看到我之后,慢慢的变得温柔了起来,那双眼睛微微的弯起一点,就好像春天里一泓温润的清泉,而此刻粼粼的波光,就是被和煦的春风吹出的涟漪,透出了带着近乎甜味的笑意来。
他轻轻的说道:“轻盈,你来了……”
我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去,几乎已经贴到了那一道珠帘上,却有些不敢往前走了,微微晃动的帘子发出的细碎的光芒,在这一刻全都笼罩在他的身上,显得他那么苍白,那么易碎。
我生怕这是一场梦,我一走近,梦就醒了。
可是,梦境里,我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的笑容,甚至,还跟裴元灏坐在一起,虽然裴元灏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但他们两个人这样平静的相对着的情形,却是我怎么也不会去想象的。
他还看着我,微笑着说道:“你怎么”
话没说完,身边的那个人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轻寒的话被打断了,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见裴元灏淡淡的掸了一下衣袖,然后说道:“别忘记了,你答应朕的事情。”
听见他这么说,轻寒脸上的笑容稍稍的敛起了一点,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道:“请陛下放心。”
裴元灏这才“嗯”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好好休息吧。”
“多谢陛下。”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出来。
那一道安静的珠帘被他一伸手就拨乱了,发出噼啪的声音,原本细碎的光芒这个时候更是晃成了一片,仿佛梦境被踩碎了一般,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见他从珠帘的另一头走过来,只看了我一眼,便一句话也不说,走出了这个房间。
我只停了一下,但立刻就转过头去,拨开珠帘走到了床边。
轻寒靠坐在床头,这个时候微笑着抬起头来看着我,好像有满腹的话要跟我说,可是抬头一对上我的眼睛,又愣了一下,轻声道:“你怎么了?”
“……”
“轻盈……?”
“……”
我没有说话,只慢慢的坐到床边,专注的看着他苍白的脸庞,神情已经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抬起手来抚上了他消瘦的脸颊,而这个时候,他似乎也明白过来,安静的坐在那里,任我的手颤抖着熨帖在他的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轻轻的说道:“还难受吗?”
他立刻就摇头。
我的声音却还有些发颤,他安静了一下,才柔声说道:“昨天,是不是吓坏你了?”
“……”
“别怕,我没事的。”
“……”
“都不疼了。”
这样轻描淡写的话又怎么可能一下子消除我的疑虑,此刻他的微笑,也不足以让我忘记昨天怀抱着他,感觉到他因为剧痛而不断震颤,带来的那种恐惧和绝望,我甚至在这个时候都不敢动,生怕自己的气息大一点,或者手上的体温再炽热一点,都会让他消失。
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心情,他抬起手来,轻轻的拉下了我的手,放在被子上,两只手合拢在我的手背上。
他说道:“我真的没事,别怕。”
“……”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冰冷的指尖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反手去与他十指相扣,低声说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信你。”
他一愣,目光也微微的有些黯然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柔声道:“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
“今后,我”
我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也不要说今后了。”
他一愣,看着我。
我说道:“当初在吉祥村嫁你的时候,娘就说,你一定不会让我掉一滴眼泪,可这么多年了,我算来算去,自己为你哭的,是最多了。”
“……”他的面色一暗,不仅是因为我提起了娘,更因为这些年来我为他掉过的泪,他的手顿时也有些颤抖,轻声道:“轻盈……”
“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我轻叹了一声:“我认了。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还能撑多久。”
“……”
“我还能被你这样吓几次。”
“……”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热:“轻寒,我可能真的,受不了下一次了。”
他在听见我说认命的时候就安静了下来,目光和那双与我十指相扣的手都变得沉稳了起来,过了许久,他抬起头来看着我,道:“好事不过三。”
“……”
“我毒发了两次,吓了你两次。没有下次了。”
“你说的,你要说话算话。”
“我保证。”
听见他这样说,我才终于放下了心里那块压抑了不知多久的石头,慢慢的倒在了他的怀里,而他也伸手过来抚摸着我的后背,轻柔的动作好像要抚平我所有的伤痛和恐惧。
阳光的热力,终于在这个时候照进了房间里,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暖融融了起来,甚至连这张床上那雪白的帷幔,都被阳光照耀得微微的发光,我和他这样相依偎着,明明曾经无数次的拥抱过,却又觉得,这一刻是多么的难得。
我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可是,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他的胸膛里一阵压抑的震动,我急忙抬起头来,就看见他脸涨得通红,当我一离开他的胸膛,他立刻就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我吓坏了:“你怎么了?”
他想要说话,却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咳得只能抓住一旁的床柱才能支撑住自己,我吓得声音都变了,一把抱住了他:“轻寒,你到底怎么了!你,你不要吓我啊!”
“咳咳,咳咳咳咳……”
他接连咳了好几声,勉强缓过一口气来,喘息着道:“不用担心。”
“……”
“我只是想咳嗽而已,没有毒发的。”
“……”
“你别怕。”
“……”
说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头看着我,勉强的挤出一点笑容来:“只是胸口还有点不舒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