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繁钦,让后者不由得心里一慌!
等等!主公如此大费周章的带回一女子,这不是去追自家小妾,或是自己喜爱之人才会做的事吗?
为何这些人这般看我...
场上,对于这些文士,众人知道,他们三人是王苍不远千里,特意绕道冀州去迎回来的。
加上本朝以来,哪里有文官坐在右边的说法,他们屈居于侨儿、王霜之下,是对王苍这位主公的尊敬。
而这三位文士,他们不甚相熟,让他们的位次坐于自己之上,也是为了迎合王苍延揽士人的举动,是以忍一忍也无妨。
但繁钦心直口快,只为在众人面前迎合王苍的做法,他们看不上!
是以,高宝直接开口呵斥道:“住口!你懂什么,主公当面,胡言乱语!”
一旁的枣诋见众多武人神色不对,拉了拉繁钦衣袖,冲着高宝作揖道:“高屯长,休伯醉了,这是在说醉话,诸君切勿当真,切勿当真!”
“哼!”
在座众人不是傻子,有见过繁钦品行的人知道他的性子,口中嗤笑一声。而那些初次相见的,则是冷哼一声,将这事给翻了篇。
对于场上的动静,王苍没管,直接拉着杜薇来到自己身旁,冲着站在场中的舞姬喊道。
“去,搬一张案几来,再准备一份餐食。”说罢,王苍将坐席让给杜薇,而他自己则是坐在杜薇身旁。
杜薇有些犹豫的看向王苍,她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不懂事,这可是上首的主位!
在场众人信服王苍,他坐主位是理所应当,可自己呢?
按照身份来,不过是一婢女耳,谈何资格坐在这里。
就算坐,也是主母才能坐的。就说侨儿姐这种算是半个主母的人,其实也没资格坐在这里。
两汉的女子地位高是不假,但自己还没进王苍家的门,难道...
想着想着,杜薇不由得霞飞双颊,难道他真的想...
想到此处,杜薇扭头看向王苍,发现他正自顾的倒酒,而后举起酒杯,高声冲着在座众人说道。
“诸君,吾等初次饮宴,吾却离席而去,非是不尊重诸君,而是故人之女,吾实不忍相弃。”
说到这里,在座众人神情各异,只见王苍接着说道。
“吾曾任武泉塞尉,此女乃是武泉塞的戍卒屯长之女,其父戍边三十余年,可谓是功绩不小。加之鲜卑入寇,其父与吾夜袭敌营,大破鲜卑十部大帅之一的日律推演!”
“可在清点战损时才发现,其父所率一屯之卒,生还者,十不存一!”
“而在座诸君,大多都是亲历过那次大战的。”
“此战之惨烈,实乃吾平生首见!”
“塞中戍卒加之义从,不过五六百之数。可鲜卑人呢?数千上万人!”
“光说吾等斩获的首级,都不下几千级之多!”
“而伤亡呢?”
“人人带伤!去时五六百,回来的,不过一二百之数!”
“而其父,杜飒!也是此次战死戍卒中,品秩最高的。”
“此等故人之女,吾实不忍相弃也!”
这番话,不仅勾动了众人的回忆,还让他们想起了,如若自己死后,王苍会不会这般对待自己的妻女呢?
加之杜薇此刻的形象也确实很狼狈。头上乱糟糟的,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脏兮兮的。身上穿的是不符身材的戎服,下摆长长的拖到了膝盖。
过来时,那只露出来的手上还有很多黑黑的血泡死皮,看着便极为可怖。
与在武泉塞时,那副娇憨可爱,活泼灵动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时,一位从普通戍卒升任为队率的青年看不下去了,红着眼睛,高声喊道。
“主公,杜伯是看着俺们长大的。”
“还记得熹平二年那次大疫,俺家阿翁不幸病逝,俺阿母悲痛之下,也跟着去了。”
“俺家除开俺,还有一弟一妹。可彼时大疫,郡中无人敢出门,塞中当月的钱粮和阿翁的抚恤钱,也无人来送。”
“杜伯家中也不富裕,可还是从牙缝中省出些粮食,让俺和俺的幼弟幼妹熬了过去。”
“如今杜伯战死,其女过得这般凄惨,俺们还有何面目敢抱怨主公?!”
王苍边上的杜薇听到这话,眼圈也是发红,听着听着,也跟小声抽泣起来。
众人见状,想到往日的塞中生活,不由得开始思念起家乡亲人,也感恩杜飒曾经的帮助和接济起来。
想着想着,许多本是戍卒出身的,不禁潸然泪下。
而诸如高宝、陈宽、刘破奴等在塞中居住不久的,虽然有些感怀,但还不至于到情不自禁的地步。
至于高良、荀攸、繁钦、枣诋等后面加入的,不了解这些,在塞中居住过的时间或是不长,或是没有的,则是没有多大感触。
可戍卒中提拔起来的终究是大多数,而且多是队率一流,此刻和杜薇一样,哭得悲痛万分,不知是在缅怀杜飒,还是在思念家中战死的,或是还在的亲眷。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哭哭啼啼,做那妇人状邪?!”
“何况主公已将诸君亲眷尽数接至武川镇,我等还有何挂念?”
“加之主公恩养我等多日,有的,不过是为主公效死力耳!”
“俺陈宽,是个粗人,主公救俺一命,又恩养俺全家老小,俺愿为主公效死!”
“此酒,为主公上寿!”
“愿主公福禄双全,多子多福!”
说罢,陈宽一仰头,将酒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而后面带憨笑的看向王苍。
而此话一出,也将场上的气氛一变!适才的那种思乡之气,瞬间一扫而空!
众人本就感念王苍的恩义,又佩服他的武勇和智计,加上每场大战下来,王苍给他们的赏赐颇丰,还善待他们的家人!
这种主公去哪里找?
是以接连举起酒杯,频频朝着王苍敬酒。
王苍适才不在,此刻正是能喝的时候,对于众人的祝酒,他是来者不拒。连连与众人饮了几圈,王苍才将酒杯放下。
身旁,新添置的案几和坐席也搬来了,杜薇乖巧的换了个坐席,自顾的吃喝起来。
王苍亲切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杜薇也报之微笑,那眼中的柔意,甚至都快能滴出水来。
王苍赶忙狠狠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清醒!
果实别说还没成熟,这是还没开始长!此时乱采,这不是瞎胡闹吗?
是以,王苍赶忙扭过头,继续与众人拼起酒来。
期间,众人聊着武泉趣事,又聊起了未来的武川镇,接着又聊起了王苍快要入宫为郎的事情。
这般边吃边喝的聊了许久,不觉已至后夜。
演武场的义从已经散去,而主厅中,众人也喝得醉醺醺的。至于侨儿、王霜、杜薇三女,则是早早吃好离席了。
王苍睁着有些醉意的眸子,开始在席上找起人来,看了一阵,这才发现了荀攸的身影,发现其还在席间,脸上笑道。
“公达!上次在颍阴,你假托酒醉,拒绝了吾。”
“这次,吾再次邀你,可愿与吾抵足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