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苍的野心被荀攸给看破了,但荀攸的野心,此刻也在王苍面前展露了出来。
作为一位出仕无望的青年士子,这一夜,他与王苍聊了许多。
诸如幼时曾被其叔父荀衢给打伤之事,还有他为何能发现那名叫张权的小吏有异的事情。
但说得最多的,还是他最喜与他那位乡有秩族父一同坐在院中,望着那如同华盖一般的大桑树,听着微风吹过枝叶,那婆娑摇曳的声音,他觉得很放松。
而王苍的事情,有些不方便和荀攸讲的,诸如自己的野心和自己后世之人的身份,他故意隐去不说,光说着关于未来发展的规划。
如今日这些义从,王苍觉得,还要再精简一番。这五百义从中,还有几十人今日未到场,到时这些人中也要沙汰一番。
而自己的五十名亲卫,王苍也不准备让他们一直这般享受着亲卫的待遇。
首先,除开典韦和宋宪,二人作为正副队率,日常需要他们来保护王苍的安全之外,在他们以下,魏三、刘恢等五位什长保留原职。
剩下的,王苍一个人都不留,都与普通义从一般,采用首位晋升制与末位淘汰制!
每月朔日(初一),亲卫综合考核中,成绩最差的十名亲卫,将下放至义从中担任什长、伍长一职。而义从中,那些综合考核中出彩的前十位,则是将其吸纳至亲卫中来,作为普通亲卫来使用。
如亲卫伍长不过关,则看义从中是否有队率空缺,以此补之。如没有,则让其做一什长,以示惩戒。
这些义从和亲卫的一应日常吃穿与月俸,也要区分开来,以此作为一种激励。
亲卫的月俸和待遇,那自然要更好些。义从的,虽然差些,但也比普通人吃得要好太多了。
而且王苍准备实行三餐制,即将朝食和夕食(晡食)改成早中晚三餐来用饭。
毕竟天天这般高强度的训练,如果每日只吃两顿饭,是个铁人他也扛不住。
至于今日那剩下的近四百义从,到时候也要区分开来。
王苍准备优中选优,从中选取三百人作为骨干来培养。剩下的,则是日常做些值夜、烧饭和盥洗衣物等苦役、杂役。
当然,王苍也是准备在这些人中实施首位晋升和在骨干义从中实施末位淘汰。
这样,在金钱财货与吃穿用度的诱惑下,又给了他们能够改换身份的希望。
到时,这些人敢不用命?
为了更好的待遇和荣誉,他们不得拼了命去打熬身体,操练刀矛?
这般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王苍觉得有些口渴,翻身下了卧榻,自顾的喝了点水后,便又躺回了荀攸身旁。
听完这番话,荀攸看王苍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语气沉重的说道。
“主公,你这练兵之法,既有昔日魏武卒的影子,又有些不同的创新。”
“难以想象,在名声、地位、财货的吸引下,彼辈又无甚顾虑,日日如同魏武卒一般,拼命操练,真不知会练成何等强兵。”
“但是,主公...”
说到这里,荀攸沉默了许久,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说道。
“《吴子》言:自古圣王,皆内修文德,外治武备。”
“主公武勇有余,但德行,尚未可知。”
“是以,对攸而言,还需再观察一番。”
“攸虽自小熟读兵法,可君侯的练兵之法,却是未曾见过,不知主公是从哪本兵法中学来的?”
“哈哈哈哈...”
王苍口中大笑几声,用以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总不能说,我是从后世的九九六大学与零零七中学里学来的吧?
但这话肯定不能与荀攸说,当即想了想,而后说道:“公达可知,吾昔日为武泉塞尉。”
“嗯。”
荀攸轻轻应了声,而后接着听王苍说道:“塞中有一老者,姓山名苴,为昔日武泉塞尉。其青年时,曾在延熹四年(161年)时,参加过对羌及对鲜卑的作战。”
“今岁正旦,吾送粮肉与山老,与他闲聊许久,从其口中得知这等练兵之法。”
“之前在武泉塞,吾只做了一季的塞尉,故而未能试验。如今到了洛阳,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
说完,王苍的脸略微往荀攸那边偏了偏,想看看他的表情,发现荀攸亦在看自己,二人相视一笑。
“此等练兵之法,闻所未闻,但又有吴子练兵的影子在里面,真想见见这位山老,与其交谈一番。”
说到这里,荀攸的语气和眼神中满是向往。但王苍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神色一暗。
“可惜正旦过后,武泉塞的第一场雪还没下完,山老便已走了。”
“惜哉山老,哀哉山老!此等智者,平生竟难得一见。”
“可惜了,主公。”
见荀攸在一旁长吁短叹,已然深信不疑,王苍略微松了一口气。
这般又闲叙了许久,不觉天色微亮,窗外也响起了一阵鸡鸣声。
王苍本就运动过量,又喝了不少酒,此刻随着鸡鸣阵阵,竟有了一丝睡意,说着说着,便歪头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王苍看向身边,发现荀攸已然不见踪影,又看了眼窗外的太阳,发现虽然还没升至正中,但也差不多了,想来应该是快到十一点的样子。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一个趣事了。
来到这里快二十年了,王苍发现,虽然大多的黔首百姓没有什么文化,也没读过多少书,但意外的是,这群人对天象的研究,竟然有很深的造诣!
昼间看一眼太阳,便能说得上是几时。夜间看一眼月亮,再看一眼紫微星,便能知道些大概的方向和时间。
不得不说,人人皆是天文学家也。
翻身下榻,随手拿过衣物穿上,王苍在屋内找了找,发现在墙角处,果然备好了洗漱用品。而后一边往外走,一边感叹着侨儿的心细。
刚出门,就发现典韦站在厅门旁,和其打了个招呼,王苍便在院中寻到水井,自顾的盥洗一番。
待到收拾妥帖,将洗漱用品放好,王苍便冲着典韦问道。
“公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