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擎丰艰难地掀起眸子,看向站在他对面的孟抒悦。
她挺直着脊背,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垃圾。
两人的距离很近,好像只要他跨几步路,他就能走到她跟前。
可在这一刻,他们的中间好像隔着楚河汉街般那么遥远,又泾渭分明。
周遭的一切好像全都退去般,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呼吸沉重得好像喘不上气,耳朵嗡鸣一片,胸口更是像塞了一团棉花般说不出一句道歉的话来。
直到明晃晃的银手铐戴到手上时,白擎丰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被人拉扯着整个高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
身旁相机的“咔咔”快门声此起彼伏。
他堂堂白家继承人,风靡整个港城的国民男神,何曾有如此狼狈过。
此时却被记者们拍下这最为耻辱的一幕!
“白先生,你涉嫌当众暴力殴打他人,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眼见白擎丰就要被带走,楚烟烟吓懵了,抬脚就要追上去,下一秒就被戴到她手上的另一个银手铐给惊住。
“楚女士,刚刚据摄像机里的内容,你故意制造人证迫使港市那边的好心人放弃捐献,又涉嫌妨碍民警办案,而且我们宋时钰属于英勇救人,你的这种行为就等于间接杀人,情节严重,也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还不等她回头去朝楚父楚母求助,她和伍哥就一同被带离了宴会厅。
一众宾客眼见主人家的男女主人公都被抓,便纷纷逃也似地同楚父楚母尴尬道别。
就在第一名宾客准备离开时。
宋时轩和宋时璟两人堵在大门口堵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你们不能走!”
“警察同志,我们要控告在场所有的宾客!”
挤在门口的一众宾客们顿感大事不妙,开始慌了。
“你们控告我们什么,是你们自己被威胁,我们不过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而已!”
“对啊,我们就来喝个喜酒,你们难不成还把我们一百多个人全都抓了不成!”
宾客们个个群情激奋,要不是他们都是海市或港市有头有脸的人,估计早就如菜市场抢菜的婶子们一般一窝蜂冲出宴会厅。
面对众人的指责,宋时轩举起手中的摄像机,盯着眼前虎视眈眈的一群人,扶着孟抒悦走到门口,走到众人跟前。
孟抒悦扯了扯唇,和眼前一双又一双眼睛对视上,举起手将刚才对她恶语相向的所有人一一指认过去,嘶哑的嗓音回荡整个宴会厅。
“你、你、还有你们!你们全都拿红酒往我身上泼。”
“还有你,你用盘子砸我!”
孟抒悦回过手指指向自己额头,“这就是证据!”
最后指向刚刚对她拳打脚踢的楚母,“还有你,你把我身上的伤口打裂,刚刚摄像机把你们一个个对我施加的暴行全都录了下来,你们难不成还想抵赖吗?”
她的话嘶哑却有力,强力敲打在刚才每一个都欺负她的人身上。
楚父楚母对视一眼,更慌了。
他们刚来海市人生地不熟,还得靠这些人脉将女儿女婿救出来,更不想自己的中医馆还没成立,就将所有人都得罪个遍。
两人站到孟抒悦的对立面,帮着所有宾客讲话。
“这位孟女士,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自己刚刚说出那些话,在场的人对你鄙夷又有什么错呢?”
楚父循循善诱,试图劝她以和为贵。
楚母也在一旁附和,带着港腔的嗓门端着得体的架势却说出刻薄的话语,一下下扎在孟抒悦心口上。
“姓孟的,你一个女人,难不成要跟这么多人作对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不就是想让人多赔点钱吗?”
“告诉你,给你,钱都给你,你这样的货色就值这个价!”
楚母掏出钱包,将里头一张又一张十块钱扔到孟抒悦脸上。
崭新的钱好像是从银行里刚取出来的,锋利的边缘划在她脸上,如钢丝刮过脸颊般,锋利的刺痛感一点点从脸颊上坠落直至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
刚刚被白擎丰拳头暴击过的头部隐隐作痛,耳边响起阵阵尖锐的嗡鸣声。
如遥远的钟声响起,隔着时空呼唤尘封的故土,带着滚滚沙尘。
一阵山呼海啸过后,眼前如拨开云雾缭绕后,清晰的场景就这么猝不及防撞入她的眼帘。
随着一张又一张的十元钱落在她脸上,她仿佛见到了漫天的彩带,眼前是她见也没见过的大蛋糕。
而蛋糕旁她的爹地妈咪笑咪咪地给她戴上生日帽,捧着礼物对着她唱着最动听的生日快乐歌。
记忆中爹地妈咪的脸渐渐和眼前冷漠无情的楚父及尖酸刻薄的楚母渐渐重合。
“噗!”
孟抒悦瞳孔震荡,一口血从她口中喷出,惊得被喷了满身血的楚母惊叫连连,抬手就想去扇她。
“啊……啊……你这土包子太恶心,谁知道她血有没病菌啊……”
楚母完全忘了警察还在现场,不管不顾就要打人。
要不是楚父拦着,她早就失控。
宋时璟和宋时轩扶住她,担忧道:“抒悦,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叫他们说一句道歉就行……”
毕竟以他们的力量,对抗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完全就是势单力薄。
像他们这样即便被抓进去,也不过是罚款了事,可他们却是真真切切将所有人都得罪光,更是堵死他们以后所有的路。
此时的孟抒悦完全听不见他们两人的话,甩开两人的搀扶再次站稳。
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她深呼吸着,如儿时那般歪着头看向眼前的父母,试图看清这对儿时深爱她的父母的模样。
可是眼泪越流越多,他们的模样也跟着越来越模糊,随着眼泪滴落,终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看着眼前的楚父楚母,哽咽的声音宛如儿时的她张开胖乎乎的小手在呼唤他们。
“爹地、妈咪!”
“你们是楚烟烟的爹地妈咪!你们的意思都怪我被威胁说了不该说的话,被打我也是活该是吗?”
“我就问你们,如果是你们的女儿说出那些自辱的话,你们会相信吗?你们会任由她被人欺负嘲笑吗?”
孟抒悦盯着两人,眼泪一滴又一滴滚落,呼之欲出相认的话语在口中滚了又滚,终是化作委屈咽了下去。
她明知道他们两人会怎么回答,却偏偏要仰头听到他们的回复。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坚定她接下来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