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马车里的人听着兵卒絮絮叨叨,看似说了很多但又没一句重点,眉头不耐烦地蹙起。
为了不让自己略显稚嫩的声音漏出去被察觉,只得用衣袖捂住口鼻猛咳不止。
一直随行马车旁的护卫听到她的咳嗽眼皮直跳,双脚轻夹马腹。
马儿得到指令,马蹄缓缓前行。
待到队伍前,侍卫稳稳坐在马背上从怀中掏出令牌,在兵卒眼前一晃而过。
“告知此地经案官员,一个时辰后拿好卷宗到官驿回话,速速让开”
兵卒听到侍卫催促心急如焚,频频装作不经意地样子回望城内,都这个时辰了,大人那边应该布置周全了吧?她要拖不住了!
侍卫在马背上把她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眼眸微眯,声音突然变冷,“你不肯让路莫非有意阻拦钦差大人入城?”
“小…小的不敢,大人请入城”,兵卒故作惊慌,连连后退几步让路。
离得远的百姓听不清二人说了什么,但看兵卒那惊慌样儿分明是被吓得不轻。
心中只觉这钦差大人不好相与,身边侍卫都如此大的官威,好生吓人。
侍卫扫了一眼围观百姓,偏头看向开路之人,两人共事多年只一个眼神便明白彼此未出口之意。
钦差仪仗缓缓前行,百姓纷纷后退道路两边避让看热闹。
为着方便过往官员、信使快速通行,莲溪县官驿距城门不过二里,虽仪仗刻意迟滞脚程,然未久,众人便已抵至官驿门前。
驿丞本在查验特为钦差大人备好的屋子,听闻驿卒报信说钦差仪仗到了大门外,顾不上其他,急忙往外跑。
跑到一半又退回来召集官驿所有人立刻到门外拜见钦差大人。
孟云乔一身驿卒打扮垂头坠在队伍最后。
“小人莲溪县官驿驿丞崔午拜见钦差大人”,驿丞站在队伍最前面,边说边撩起衣摆双膝跪地叩拜。
官驿众人见状急忙跟着跪地行礼,“拜见钦差大人”
孟云乔混在驿卒堆里跟着行礼,行礼动作同驿卒们一样惊慌生疏。
“都起来吧,咳咳…都退下吧”,马车内还未长开的女孩子一手捂着嘴,一手揪着咽喉处的皮肉,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沉闷沙哑。
“都退下吧,驿丞带路”,侍卫翻身下马,凌厉视线在官驿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是是是,小人领命。都退下,快去备热水和酒菜,热水送去阁楼,速去”,驿丞连连摆手挥退驿站众人。
孟云乔混在人群中观察随行侍卫,而后跟在驿卒身后随大流进了官驿。
她五更天回客栈给玉林她们安排好任务就来了官驿,她此刻容貌是直接照搬被她打晕驿卒的,不怕找不到机会接近八姨母。
她仔细辨认过,方才马车内的声音并非八姨母,虽装的沉闷却略显稚嫩,八姨母外派钦差莫非还带了孩子?
但愿八姨母打的不是以身入局的主意。
众人散去,侍卫才示意车夫把马车赶进去。
驿丞见状快走几步,不远不近在侧面跟着马车带路。
刚到阁楼前,侍卫便打发了驿丞和一路随行护卫,只留下心腹们围成圈护着人下马车,进阁楼。
“呼,憋得我头晕目眩,这下终是到了,可算能喘口气了”,褚锦安身子一歪随意仰躺在床上,长呼一口气,这一路可折磨死她了。
侍卫瞧见她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嘴角上扬,“少婧再忍两日,待大人查清此案少婧便可出门玩耍了”
“母亲难得肯我出门却是为了查案,母亲已提前入城两日,按理该回来了才是”,褚锦安左脚踢右脚,右脚踢左脚,脱掉鞋子整个人都蔫蔫的。
“少婧安心,大人临行前交代过的。倒是少婧,此地县令面上不显实则是个有城府的,少婧莫要偷溜出去吃暗亏…”
“好啦好啦,我记住了。我就在屋里不动,我饿了,你去叫早膳来”,褚锦安钻进被中挡住侍卫的碎碎念。
孟云乔在门外听到二人没了声音,悄悄后退几步,而后加重脚步抬手敲门。
“谁?”,侍卫握紧佩刀,厉声质问。
“大人,小的奉驿丞之命前来送热水”
“进来”
孟云乔闻声推门,拎起水桶快步入内。
只她没走出几步就被侍卫拦住了去路,床榻被挪去的屏风挡的严严实实,不见人影。
“水桶放下,你出去”,侍卫紧握佩刀,谨慎盯着孟云乔,但凡此人敢有异动就等着死在她刀下。
孟云乔赔着笑脸把水桶和托盘放到桌边,倒退着退出房内。
出阁楼后,孟云乔径直去了茅厕。
把丢进系统仓库内的驿卒拎出来唤醒。
驿卒迷迷糊糊醒来,第一眼入眼的就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瞬间清醒,张大嘴巴就要大喊救命。
不曾想,她还没喊出声口中就多了一粒不知是什么的药丸,刚想往外吐可药丸却顺着喉咙滑下去了,紧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片刻后,孟云乔在角落里换回自己衣袍和伪装,直奔客栈。
官驿。
守在屋内的侍卫紧攥着从托盘下搜出的信纸,面色黑沉。
她方才一直在房中竟被人钻了空子!
褚锦安迈步走到桌边,把信纸拍在桌上,“喏,这里还有一封,放信号唤母亲回来吧,若真如信中所言,此地怕是早已烂透了”
话音落下,褚锦安唇角溢出嘲讽,怪不得女皇匆忙给母亲升官派到此地,敢情是早知晓这背后的阴司,拿母亲挡刀呢!
想了结此案就要揪出幕后主使,到头来,人是母亲得罪的,好处却尽数落到女皇头上。
不费吹灰之力平衡了朝堂,不愧是皇室,好歹毒的心肠!
侍卫把信纸归置到一处,刚要开口劝少婧莫要把信中所言全然当真,就见房门被人推开。
“快快快,石清,快拿药箱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一个一身杂役打扮的女子疾步入内。
“这是怎的了?你们干什么吃的!”,石清,也就是一直守在屋内的侍卫看清她们架着的是谁后,怒气瞬间从脚底窜到脑瓜顶。
废物,六个好手护着大人查案竟让大人受了伤!
“行了,不过是些轻伤,去拿药箱来。安儿,点上熏香”
褚乐凌坐到太师椅上,撩起衣摆,用力撕开已被血浸透的布料,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脑海中不断回放今日所见所闻。
是她低估了人性之恶,权势钱财之惑,竟能蚀人心骨至此!
刺伤她的剑算日子本该到了寒城,本该在将士手中刺向敌军保家卫国护佑百姓,可这利刃却回旋刺向了自己人!
好生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