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光毫无温度,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就这么冷冷看着晋离亥激动得满脸通红,不住地咳嗽。
晋离亥兀自咳了好一阵,见谢钟情没有行动,他的心惊肉跳,知晓谢钟情真恼了,若再纠缠下去,可能真的连朋友都做不了,遂赶紧道:“抱歉,我又说错话了,今日之事且等明年再说,届时,本王希望钟情你能考虑考虑我,现在,请你不要生我的气。”
最后,他失落低声道:“钟情,本王就先离去了,再见。”
说罢,他转身离去,脚步有些不稳。
谢钟情也没打算送他,冷漠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
晋离亥失望走出谢府,脚步有些沉重,他踏上自己的马车。
一进入车厢,他便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重重靠在柔软的坐垫上,双眼紧闭,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马车夫见状,心中虽然有些诧异,但也不敢多问,只得默默地赶着马车,生怕打扰到王爷。
车厢内,晋离亥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仿佛被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着,他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露出痛苦和不甘之色。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居然会被拒绝!
谢钟情,竟毫不犹豫拒绝了他!
晋离亥越想越气,但更多的是难过。
诚然,他在丧期就急着向钟情表白,确实有些不妥,但那王景烨都已死了快三年了啊!
而且,钟情也早已拿到了放妻书,她现在完全是自由身,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婚姻。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早早为她做个打算,提前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这有什么不对?
晋离亥在心中暗暗为自己辩解着,他绝不会去埋怨谢钟情,毕竟这是她的选择。当然,他也不会责怪自己,他只是觉得那些多嘴多舌的人实在可恶,要不是他们在背后嚼舌根,他又怎么会心慌意乱,在钟情面前如此失态,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最后,晋离亥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英武挺拔的身影,尤其是那张俊美得无人媲美的脸庞,更是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是他!
晋离亥的心中猛地一紧,一股强烈的嫉妒之火瞬间在他的心头燃烧起来。
晋擎骁,那个传说中不近女色、对女子毫无兴趣的小皇叔,为何会突然对谢钟情产生兴趣呢?
为何偏偏对钟情情有独钟?
为什么要抢走钟情?
晋离亥神色阴翳,恨不得要吃人。
最后,晋离亥还是做出来某个决定......
......
今日晋离亥与谢钟情见面,没半盏茶的功夫就被传进了晋擎骁的耳朵里。
“主子,楚王殿下今儿去见了谢女郎,出来的时候,楚王殿下的脸色明显有些失落。”暮苍毕恭毕敬地禀报着,“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实在是打听不出来啊。”
晋擎骁听到这个消息,他那原本清冷的面容微微变了一下,流露出些许的不悦,他追问暮苍道:“谢女郎又是何种神情?”
“回主子,据说是在楚王殿下离开之后,谢女郎的态度变得十分冷漠,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了。”暮苍如实回答。
晋离亥居然会感到失落?而谢钟情竟然也不高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晋离亥和谢女郎之间有了什么矛盾不成?
可是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谢钟情向来都是个豁达大度的人,向来不会轻易与人结怨,除非是晋离亥做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惹恼了她。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晋擎骁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没查清楚其中的原因?”晋擎骁继续追问。
“没,”暮苍无奈摇了摇头,“谢府那边把消息封锁得很严实,我们根本无从得知具体的缘由。”
晋擎骁听后,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后面,晋擎骁身子又好了些,得知建康城内的风言风语,好在陈郡谢氏已出手制止。
而他在听闻谢钟情吻了自己后,白皙的俊脸红透了。
他知道谢钟情只是为了救自己,恐怕连男女之情都没有,但还是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她吻了自己......
真遗憾,没能清醒得感受到是何感觉,一定很软柔吧......
唔,真不知,何时自己才能与谢女郎互通心意呢?
翌日。
皇帝亲临英王府,来探望受伤的晋擎骁。
皇帝身着一袭鲜艳的大红色龙袍,上面绣着精美的团龙图案,熠熠生辉,头戴五梁冠,更显其尊贵威严。
皇帝的面容英俊而刚毅,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晋擎骁躺在病床上,他俊美面容因受伤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依然难掩其气度。
在见皇帝来时,他正要起身,皇帝立即抬手制止了他,“肃之,莫动。”
晋擎骁便不再动。
皇帝缓步过来坐在床边,关切询问着晋擎骁的身体状况,“肃之,身子可好利索了?”
“好的七七八八了,多谢皇兄关心。”晋擎骁道。
“那就成,万幸你平安无事,大晋可不能没有你啊。”皇帝感慨着道。
又说了些话后,皇帝沉默,许久,他忽而抬起头,目光凝视着晋擎骁,缓缓问道:“肃之,你......呃,你对谢女郎如何看?何时需要朕下旨赐婚?”
猝不及防听到这话,晋擎骁一愣,他有些尴尬回答道:“皇......皇兄,此事还是等谢钟情丧期过后再说吧。”
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丝羞赧,目光移开,与皇帝对视。
皇帝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他轻声笑道:“哈哈,朕的幼弟何时变得如此害羞了?”
晋擎骁的耳根红了。
皇帝见他如此模样,心中越发觉得有趣,幼弟这副模样实在太难得了。
皇帝大笑着拍了拍晋擎骁的肩膀,安慰道:“好了,朕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待你身子养好,再谈此事也不迟。”
晋擎骁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一脸镇定,如果耳根不红的话,皇帝还真被他骗过去了。
皇帝心情极好的笑了几下,转而道:“但是啊,要朕说,肃之你有时间可以先考虑考虑,总归谢女郎丧期即将结束了,而且,你们也有了肌肤之亲......”
“阿兄,慎言!”晋擎骁神色一凛,急急打断他。
这于谢钟情声誉不好。
皇帝自知失言,赶快改口,“诶,好好好,朕说错了,只是希望你早点考虑。”
与此同时,他心中暗暗嘀咕,瞧瞧,刚刚还装出一副淡定冷漠的样子呢,结果一提到谢女郎不好的事情,他立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这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
那紧张在乎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在乎,太维护!
见到皇帝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晋擎骁神情恢复淡然,点头应道:“小弟知道了,多谢皇兄关心。”
“哎,”皇帝又叹息一声,“你可别怪皇兄我太着急,你看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别人都已经儿孙满堂了,可你呢,却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朕看在眼里,这心里啊,实在是不好受啊!”
“阿兄的好意,小弟自然是明白的。”
“既然你都明白,那还不赶紧行动起来?”皇帝笑着打趣他,“在阿兄我有生之年,你可得加把劲,争取让朕能早点抱上侄子!”
“皇兄您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长命百岁的,您就别胡思乱想了。”晋擎骁赶忙安慰道。
皇帝却只是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你就别安慰我了,朕自己的身体状况,朕心里还是有数的。”
自从上次中了毒之后,可皇帝的身子骨也算是彻底垮掉了,恐怕也没几年好活了。
哪个皇帝不渴望长生?
然,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人终有一死,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他真正期望的,是太子能够顺利接替他的位置,治理好大晋,使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晋擎骁敏锐捕捉到了皇帝眼中那稍纵即逝的落寞,连忙安慰道:“皇兄,切莫灰心丧气,办法总是会有的。”
皇帝缓缓地摇了摇头,似乎对找到延寿之法并不抱太大希望,他沉默不语,不再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主动转移话题,与晋擎骁闲聊起来。
两人谈论了一些朝廷上的琐事和国家的近况,气氛也渐渐轻松了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皇帝看了看天色,起身向晋擎骁告辞。
待人走了,晋擎骁陷入沉默,脑中再次想起那个自信明媚的女郎。
赐婚吗?
再等等吧。
......
没过几日,英王重伤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鲜卑耳朵里,初冬之时,鲜卑又南下来劫掠了。
当然,此次的规模其实也并不大,颍川庾氏加上琅琊王氏完全没问题。
然而,谁知,这只是鲜卑人的障眼法,实则他们趁着战乱,又秘密派了另一批刺客来建康刺杀英王!
他们是计谋不错,但晋擎骁早有准备,将所有来的刺客一网打尽!
这一回,晋擎骁抓住刺客,其中一人正是鲜卑一个有名的小将。
晋擎骁抓到人后,直接带着人北上,因为身子未好,那他便当军师,指挥这军队势必彻彻底底将鲜卑打怕!
......
时光悠然,又是一年上元节,这个原本热闹非凡、张灯结彩的节日,谢钟情心中却被沉重的哀伤所笼罩。
她与琅琊王氏众人一道,去祭拜王政三周年的祭日。
春寒料峭,凛冽的风如同刀子一般,肆意地割着人们的脸颊。
谢钟情一身素净白衣,那洁白的颜色在这略带灰暗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扎眼,仿佛是她内心哀伤的一种直白外露,鬓边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花,微风中轻轻颤动,那是她对亡夫的哀思。
她站在王政的墓碑前,目光直直地愣愣望着那冰冷的碑石,恍惚间,她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竟都快想不起他的音容笑貌了。
三年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在这看似漫长却又转瞬即逝的三年里,无数个日夜的思念与煎熬,都没能抵挡住时间的侵蚀。
曾经那个鲜活的、会对着她温柔浅笑、会紧紧握住她手的景烨,离开已经三年了......
那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与记忆,似乎都随着时间的洪流渐渐远去。
此时,一阵风吹过,那风带着初春特有的寒意,轻轻拂过谢钟情宽大的衣袂,衣袂随风飘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是岁月在低低地叹息。
风拂过她的发丝,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轻轻撩起,带来一丝丝凉意,那凉意顺着她的肌肤渗透进心底,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谢钟情一动不动地站立在王政墓碑前,宛如一尊雕塑,痴痴地回忆往昔与亡夫的过去。
她的脑海中努力地搜寻着那些曾经的片段,可那些回忆,就像是一幅褪色的画卷,色彩已经渐渐褪去。
曾经他们一起在花园中漫步,曾经他们在月下抚琴,在雪中嬉戏,在上元佳节看花灯,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可如今,这些美好的画面都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些若有若无的影子。
王政之母郑氏正跪在王政的墓碑前,泪水止不住地从她那略带纹的脸颊上滑落,打湿了面前的土地。
她一边用手帕抹着泪,一边絮絮叨叨地对着儿子说着话,“四郎,阿母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过得可好?有没有吃饱穿暖?”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每个字都饱含思念。
王司空与王大郎皆是沉默地站在郑氏身后,他们的身影在墓碑前显得格外落寞。
若仔细看,会发现父子二人眼眶早已红了,王司空胡须微颤,王大郎低头看着脚下,他们都无比怀念王四郎。
其他王氏子弟也都静默在一旁,不敢发出过大的声响,生怕惊扰了这墓前的宁静与哀伤。
整个墓园里,唯有郑氏低低的抽泣声在空气中回荡,那抽泣声像是细刀子,割着每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