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整肃内部时
寅时三刻的月光被藏书阁檐角镇魂铃割裂成碎银，叶璃指尖抚过《百宗盟约》泛黄的纸页。
盟誓金印晕染的朱砂蹭在虎口，与那半片杏黄布料上暗褐血迹形成刺目对比。
"；青阳派偷换玄晶省下的灵石，够买三船东海鲛绡。"；谢凛的声音混着傀儡丝簌簌垂落，半块碎裂的阵眼石在丝线末端晃出幽蓝光晕，"；药王谷那位被贬的炼药堂准首席，上月刚与紫霄宫执事长老结为姻亲。"；
叶璃将匿名玉简抵在烛火上，裂纹中渗出缕缕青烟。
灵脉分配条款的墨迹在烟雾里扭曲成蝌蚪状，她突然想起白日庆功宴上，顾长老特意用云纹广袖遮掩的右手——那上面有道新鲜灼痕，与盟约金印拓片的形状严丝合缝。
卯时初，七十二面传讯玉牌悬浮在议事厅。
叶璃当着各派代表的面，将沾染血渍的杏黄布料压在盟约书上："；昨夜子时，有人在藏书阁密室行凶未遂。"；她故意略去后半句，目光扫过药王谷领队骤然绷紧的肩线。
"；既是联盟，诸位的难处不妨摊开说。"；谢凛适时抛出青阳派的采购账册，册页翻动间飘出几片寒玉碎屑，"；比如这价值三千灵石的阵眼石，实际支出仅八百。"；
紫霄宫长老猛地攥紧缀着招魂钉的法衣，七枚铜钉在晨光中泛出诡异紫芒。
正要发作，却见顾长老突然按住契约文书："；老夫提议重划灵脉勘探权。"；他枯瘦手指精准点中条款中"；药王谷独享南麓"；的字样，"；比如让擅长土遁之术的玄机门协同开采。"；
议事厅霎时炸开锅。
青阳派执事拍案而起时袖口抖落寒玉粉末，药王谷弟子辩解声里带着浓重的九转还魂丹气息。
叶璃默不作声地将匿名玉简浸入茶汤，裂纹遇水即溶，显露出半幅被修改过的护山大阵图——正是三日前天权星位异常时的阵型。
"；既然各派都有难处。"；叶璃突然挥袖展开十丈长的盟誓卷轴，朱砂笔尖悬在空白处，"；不妨把想要的、能给的都写明白。
今夜子时前，咱们重新拼张棋盘。"；
暮色四合时，卷轴上已爬满各色字迹。
青阳派在"；玄晶供给"；栏填了双倍数目，紧挨着药王谷"；愿开放三成丹房"；的承诺。
谢凛的傀儡丝缠着块留影石悬在梁上，将紫霄宫长老修改三次的"；法器锻造"；条款照得无所遁形。
当顾长老最后烙上金印时，盟约书突然腾起七彩虹光。
叶璃腕间防御阵纹骤然发烫，她瞥见老者在虹光中飞快缩回的指尖——那上面金印残留的痕迹，与匿名玉简背面的暗纹一模一样。
子夜更鼓响起时，各派代表带着盖满金印的副本散去。
谢凛从房梁跃下，指尖挑着根泛红的傀儡丝："；紫霄宫那位，方才往南郊乱葬岗去了。"；他晃了晃手中留影石，画面里招魂钉纽扣正吸收着月光。
叶璃将染血的杏黄布料系在传讯纸鹤上，望着它朝药王谷别院飞去。
藏书阁方向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她摸到袖中开始发烫的阵眼石残片，唇角终于勾起弧度。
议事厅的青铜兽首灯盏爆开一朵灯花，叶璃将最后一份誊抄的盟约卷轴收入青玉匣。
紫檀木长案上残留的茶渍蜿蜒成溪流模样，倒映着窗外渐沉的天光。
"；玄机门把勘探阵盘送来了。"；谢凛抛来块刻着星宿图的青铜圆盘，边缘还沾着新鲜泥土，"；他们长老说，地脉三丈以下全是碎晶石。"；
叶璃屈指敲击阵盘中央的凹槽，几点银砂应声聚成箭头形状。
她将白日里药王谷送来的丹房分布图铺开，指尖顺着灵脉走势划过三处交汇点："；明日让青阳派的人去西侧坑道，他们锻器堂的熔炉能化开晶壳。"；
廊下传来急促脚步声，紫霄宫小弟子捧着鎏金托盘跌跌撞撞闯进来。
十二枚招魂钉整齐排列在锦缎上，钉尾的驱邪符却都烧焦了边角。
谢凛随手拈起根钉子对着烛火细看，突然笑出声："；那位长老倒是舍得，连镇着本命剑的玄铁都熔了重铸。"；
子时更鼓响起时，各派别院的灯火渐次熄灭。
叶璃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推开雕花窗，正看见顾长老带着两名药童穿过月洞门。
老者的云纹广袖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崭新的金丝护腕——那上面流转的防御阵纹，与盟约金印的纹路分毫不差。
"；尝尝这个。"；谢凛不知何时出现在窗边，油纸包里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还冒着热气，"；厨娘说这是用寒潭水浸过的糯米。"；
甜香在唇齿间化开的瞬间，叶璃感觉紧绷的肩颈稍稍放松。
谢凛的傀儡丝在案几上自动缠绕成笔架形状，将朱砂笔稳妥地卡在凹槽里。
他状似不经意地碰了碰她袖口沾染的墨迹，指尖温度透过薄纱传到腕间。
后半夜突然下起雨。
叶璃被惊雷声吵醒时，发现案头的灵犀镜正泛着微光。
镜面水纹里浮现出半张南郊地形图，标记红点的位置赫然是白日里玄机门勘探过的区域。
她摸到枕下阵眼石残片，发现原本冰凉的玉石正在发烫。
寅时未至，值守弟子匆匆来报，说药王谷别院的丹炉集体炸膛。
叶璃冒雨赶到现场时，正撞见三个灰头土脸的炼药师在废墟里翻找。
焦黑的炉灰中混着几片靛蓝色晶石碎片，与她袖中阵眼石的材质如出一辙。
雨幕中忽然传来纸鹤振翅声。
谢凛顶着湿透的额发从屋顶跃下，掌心里躺着枚被雨水泡发的传讯符。
符纸上的朱砂印已经晕染成团，但残存的笔画依稀能辨出"；灵脉"；、"；异动"；字样。
"；顾长老半个时辰前出了山门。"；谢凛甩了甩发梢的水珠，傀儡丝在雨中织成张细密的网，"；说是去查看新划定的灵脉矿区。"；
叶璃蹲身捡起块丹炉残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指尖。
血珠滴落的瞬间，阵眼石残片突然在她袖中剧烈震颤起来。
雨水泥泞的地面上，几不可见的银蓝色光点正朝着东南方向缓缓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