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过去的真相
刚刚的指责只是一时冲动，当栖云冷静下来认真思索男孩话语中的意义时，他就意识到了这异能的可悲之处。
身负如此超模的异能代表着什么呢，男孩就像一个能无限回档的玩家，当他想要回档时，就能回到最初的存档，可这也意味他所经历过的事情和付出的感情也将被彻底覆盖。
栖云终于明白了胸腔中这不明的感情来源于何处了，因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相遇了无数次，直到这一次，永不相见。
“是的。”男孩显然无比了解栖云，仅仅是看着他紧绷的嘴角，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我看过无数的你，无数身份的你，军人，警官，医生，律师，政客，飞行员，企业高管，黑帮老大……”
“这里面是不是混进去了什么不太对劲的东西？”栖云无语。
黑帮老大是什么鬼啊？他怎么可能会去混黑？
“那个啊……不同时间线的你总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但，毫无意外，你总是能做的很好。”男孩微笑说道。
“那是当然的，无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那一定是我深思熟虑后的，自然要做到最好。”栖云沉声道。
混黑……嗯……如果是在那个国家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嗯，因为栖云你就是这样的人啊。”男孩嘴角的弧度加深了，看上去真情实意多了。
“……话说，你为什么也叫我栖云啊？”
“你不记得了，在第一次轮回的时候，孤儿院的你被来自华国的夫妻领养了，取名为林栖云。”男孩说道。
“这样啊……”
“那一世是天灾，地震，火山爆发，海啸……在这些天灾之下，人类的文明是如此脆弱，脆弱到仿佛一碰就碎，面对如此艰难的挑战，各国的政府也不得不联合了起来。我就这样见到了你，见到了作为海上城市项目负责人的你。”
只要他不离开吉斯林家族，那么他就是板上钉钉的家主，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时看到的栖云。
项目管理人先生显然意识到了他们面容的相似，但他依旧沉稳又不卑不亢地与他交流着物资的分配和供给问题。
“你……”在要事商量完之后，他忍不住叫住了林栖云。
“先生，我认为现在最关键还是思考如何度过现在的难关，而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不是吗。”林栖云看向他，金眸深邃，“只要这座海上城市落定，我们就能救更多的人。”
在末世之中，人类遇到的困难比想象中的还要艰巨，因为各种意外，死亡更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在火山爆发后，厚厚的火山灰遮蔽天空，地面上的温度骤然降至零下几十度，人类不得不转到地下生存。
严峻的生活环境，连轴转不停歇的工作强度，别说是底层的工人了，哪怕是像林栖云这样的管理人员连续几天不合眼工作也是家常便饭。
地震依旧不曾间断，地下的庇护所并不安全，几乎每天都会传来某个庇护所坍塌的消息，建设海上城市刻不容缓，继续待在陆地上只有死路一条，无非是立刻死刑和死缓罢了。
此刻，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也不分贵贱，都得为那份渺茫的希望而努力，在天灾面前，人人平等。
林栖云一人多职，不光负责着这片区域的物资分配，还得在严寒之中，维修通讯线路，维持通讯网络的流畅，在末世之中，若不能保持与其他区域保持通讯和交流，会多出很多不必要的消耗。
在他有限的能见到林栖云的每个场景中，银发的青年总是匆匆忙忙的，一副永远不停歇的样子。
然而，在那双金眸之下是深深的疲惫，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他们早点完成自己的目标，死去的人就会越少。
“好久不见。”在难得的休息中，他轻轻打了个招呼。
林栖云的眼眸因为过度疲惫而有些溃散，在他坐下时，在慢了几拍后才看向他，“……嗯。”
“你看上去很累。”
“……大家都很累。”林栖云微微地叹了口气，“但是，就算再累，我们也不能停下来。”
他知道林栖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们所处的用以生产海上城市的地下工厂，在末世中已经算安全的地方了，而在外面，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有时候，我觉得如果我也是个异能者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做到更多的事了。”林栖云恍惚着喃喃道。
“异能……也不是万能的。”他说道。
“嗯，也是。”林栖云回过神，释然地扯了扯嘴角，自嘲地说道，“就算异能者们再强大，建设海上城市的大部分工作还是得靠我们这些普通人啊，真希望我们这些齿轮能消耗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这是第一个轮回？最初的我……没有异能吗？”栖云忍不住问道。
但是，还不等男孩回答，澎湃的情感自心底涌起，绝望，坚毅，悲伤，遗憾……等等，很多情绪在心中翻滚。
“是的，最初的你没有异能，或者说……在很多的轮回中，你都只是个普通人。”男孩说道。
“嗯……既然你说这是第一个轮回，这就意味着那个轮回的人类是失败了吧？”栖云问道。
“是啊，即使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人类还是失败了。”男孩垂下眼眸，银色的睫毛盖住了金色的眸子，“这是我的第一次后悔。”
“就在我以为重新开始的我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时，新的危机出现了，无数鬼域出现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在鬼域之中的人们不遵循其中的规则就会当场死亡，而且里面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怪物。”
“不一样了，世界线发生了变动，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于是我再一次失败了。”男孩平静又麻木地说道，“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不同的危机。”
栖云明白了，他所遇到的外星人入侵，恐怕也只是其中一次罢了。
“这算什么……”栖云不禁扶额，“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总会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事？”
困惑和愤怒的情绪自心底升起，无数次轮回死亡的斑斓错杂的记忆在眼前闪现。
为什么啊？各种末日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蛮不讲理，如此莫名其妙，可它又是如此残酷，如此可怕，轻而易举地就将人类所有的抵抗和努力全部粉碎。
死去的人们实在太多了太多了，有些人只是在工作，在学习，在努力生活，灾难就毫无预兆地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所爱着的人，包括他们自己，就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去了，最终变成了纸面上的数字。
可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当生命化作数字，只会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因为人命本来就不能以数字来量化，那一个个空洞的数字，每一个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也想过是不是我的问题。”男孩看向自己的手心，随后握紧了双手，“但是我无法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就是毁灭……”
栖云再次沉默，说到这里，他已经没有任何的立场去指责男孩，因为正是他的异能才给人类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可是……
“你最终还是放弃了。”栖云说道。
“是，我已经不知道后悔了几次了，几百次？还是上千次？”男孩睫毛微微扇动。
“若世间真有神明，为何遗憾总有那么多，又为何赐予我这样的异能，永远都无法停止这一场荒诞的闹剧，困于这场仿佛没有尽头的轮回之中，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总算透露出一股哀大于死的情绪。
沉默了半晌，男孩又说了这场谈话中说了无数遍的话，“我很抱歉。”
两人一起坐在椅子上看着虚空中沉浮的碎片，此刻的栖云终于明白了这代表着什么。
“……别道歉了。”栖云叹了口气，“这不是你的错。”
一旦了解具体的情况，他只会感慨男孩灵魂的坚韧，他竟然能坚持那么久。
“我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找到破局的方法，但是我却发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男孩继续说道。
“我的后悔并不是没有代价的。”男孩金色的瞳孔中绝望又痛苦，“这个异能的代价需要由这个世界，和世界中的每一个人来支付，现在的你已经感觉到了吧？”
“唔……”栖云的唇齿间流露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无数次轮回的记忆粗暴地从大脑深处涌现出来，信息密度极高的记忆冲击着他的大脑。
这种痛苦立即反应到了外界。
“不太对劲。”止水眉头一皱。
“哥哥看起来很痛苦。”卡卡西担心地说道。
“确实，有什么不确定的事情发生了。”止水严肃地说道，“我得前往栖云哥的意识中查看情况。”
“我和你一起去。”卡卡西连忙说道，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黑眸中带着坚毅，“带土说的没错，无论遇到了什么，我们都得一起承担。”
“欸？那……那我……”鸣人左看看右看看，犹豫地举起了手。
“鸣人。”卡卡西看向他，冷静地说道，“你在外面守着我们，务必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打扰到我们。”
“啊？我吗？”鸣人指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呵。”靠着墙的宇智波带土发声，“别担心，我会和他一起的，你们就放心地去吧。”
“……带土，我们能信任你吧？”卡卡西认真地看向他。
宇智波带土不耐地啧了一声，“都到了这种程度了，还提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吗？”
“说的也是，那就交给你和鸣人了。”卡卡西转过头，担忧地看着紧皱眉头的栖云。
“我们走吧，卡卡西前辈。”止水说道。
“嗯。”
“请不要抵抗我，放轻松。”
“我尽量。”
止水闭上眼，抬起手，动用自己的权能，裹挟卡卡西的意识，将自己的意识一起沉入。
……
“呼……呼……”栖云的眼眸逐渐清明了起来，但他的太阳穴上的青筋依旧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该死，我这是死了多少次！”
“很痛苦吧……”男孩愧疚地说道，“我很抱歉。”
栖云喘了口气，“都说了别道歉了！你都说了几遍了……”
“事实就是，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男孩摇了摇头，“我刚刚说了，每一次后悔和轮回的代价都由每个人承担了，这些记忆并没有消失，只是埋藏在灵魂的最深处了，就如你感受到的那样，不是每个人承担得起这样的负担。”
他叹了口气。
“有些人毫无预兆地在家中失去性命，当时的我还以为那又是一场新的灾难的开端，但到后来，在新的轮回之中，这些人彻底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我意识到了，这便是一次次重来的代价。”
“……确实是无法承担的代价啊。”栖云觉得自己的脑袋还在抽痛着，“就算是我都觉得有些难受，更别提那些普通人的灵魂了。”
“是啊，所以我……放弃了。”男孩黯然地说道，“若是只有我承担后悔的代价，那么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愿意去尝试，但是我无法接受普通人跟我一起承担这些代价，他们理应获得安息，而不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或许，这个文明终结的时日已到，只是他固执地无法接受这种结局，一次又一次地延缓终末到来的时间，最后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栖云，请原谅我的任性。”男孩站了起来，未成年的身高让他此刻正好与栖云平视，他的金眸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在最后的轮回中，我离开了吉斯林家族，而你在无数次轮回的记忆的压迫下觉醒了自己的异能，被吉斯林家族接了回去，让你遭遇那些不公正的待遇完全是我的错。”
“所以……为了弥补我的过错，在你又一次为了人类不存在的未来牺牲时，我用全部的力量，将你送往真正的未来。”
“这就是所有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