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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1968年4月13日 广州

第一百八十三章

1968年4月13日

广州

事情并不像郭曼国料想的那样,方梅在学习班里踊跃发言,积极表现,狠批郭曼国,却没收到什么成效。造反派早已把陈振忠和她视作郭曼国的死党了,根本不信她。

眼见着广交会即将开幕了,方梅一怒之下,找了个军区总医院相熟的大夫,走后门开了诊断书和住院条,直接说得了乙肝传染病,住院了。

她办好了住院手续,又嘱咐医生、护士打好掩护,只在医院装模作样躺了半天,便带着一叠田佩瑜的照片直奔深圳罗湖口岸边防检查站。

边防检查站受运动影响不大,各项工作仍然正常进行。以前,方梅每年都要来多次,边检站上上下下跟她都很熟,以为她是带着厅里的任务下来的,自然积极配合,每个窗口都有一张田佩瑜的翻拍照片,每个姓田的男性入境者都被暗暗仔细辨认。

方梅外表爽朗干脆,执行任务时却是心思缜密。考虑到郭曼国和陈振忠现在的处境,她把陈振忠家里的电话和爱人的名字都写给边检叶站长,叮嘱他,一旦她跟上嫌疑人,就立刻给陈振忠家里去电话,让他爱人去学习班送日用品,借此通知陈振忠在广州做好准备。另外她担心田佩瑜耍花招绕开罗湖口岸从澳门入境,又专门给拱北边检站领导打了电话,把照片也带了过去。

就这样,方梅在罗湖边检站足足等了一个星期,静候田佩瑜入境。

直到离广交会开幕还差两天,田佩瑜才出现在罗湖关口。他穿着西装,打着条纹领带,头发用发蜡向后梳得铮亮,一副成功商人的打扮。尽管他做了些面部的化妆,上唇还粘了一圈胡须,经验丰富的检查员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检查员翻看着递过来的证件,慢条斯理问道:“叫什么名字?”

“田颂尧”

“职业?”

“香港新世纪贸易有限公司经理。”

“去哪里?”

“广州”

“干什么去?”

“参加广交会。”

“有请柬吗?”

“有,有。”

一问一答间,检查员隐蔽地向助手使了个眼色,助手忙出门向出站处奔去。

检查员把请柬和证件双手还给田佩瑜,态度似乎也热情了许多,“欢迎爱国港商回国参加广交会!有车接您吗?如果没有的话,您过了关后,一出门广场上有接待专车,可以直接送您到广交会报到处。”

田佩瑜礼貌地点头道谢,提起手提箱向站外走去。

田佩瑜走出关口,便一眼看到广场上停着几辆大客车,每辆客车前都有一位年轻的女服务员举着一块牌子:广交会专车,车身上也清楚地标着:“罗湖==广州宾馆”的字样。车旁还有一位身穿宾馆制服的女子,手执扩音喇叭,用普通话、粤语和英文不断地交替喊着:“请参加广交会的港澳客商及外国朋友乘坐专车,我们将直接送你们到大会签到处。”

他迟疑了一下,回头望了望关内涌出的客流,仿佛在找什么人,然后慢慢向最前面一辆客车走去。他拿出请柬,彬彬有礼地出示给车前的女服务员,女服务员笑容满面地做了个请上车的手势。

过关的人流中,不断有人登上客车,头一辆车很快就坐满了。手拿扩音器的方梅低声对身边身着便装的人叮嘱道:“你快去通知一下你们站长,让各窗口留意后边是否有其他可疑人员;另外让站长马上给省厅的陈振忠处长家里打电话。我跟这辆车回广州了。”她担心田佩瑜不是一个人入境,后面也许坠着个把随从或者警卫。说罢便登上了客车。

车子一启动,方梅操着流利的粤语,微笑地面对着满车的港澳商人说道:“各位朋友,大家好!欢迎各位来参加春季广州出口商品交易会。我姓方,是广州宾馆的会务部副主任。我们广州宾馆是由我国自行设计自行建造的国内最高建筑,楼高八十四米,比上海国际饭店高出一米,位于市中心海珠广场,有二十七层楼、三百五十多间客房,各种风味餐厅齐全,是专门为了接待参加广交会的客商而建造的国内一流涉外饭店。还没预定饭店的客人,欢迎入住刚刚落成的广州宾馆。我们宾馆一楼设有广交会签到处,我们将送各位直达。当然,如果有已经提前预定好了其他饭店的客人,到宾馆后,我们会安排大会的车辆转送。大家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可以找我。谢谢大家!”

车里的客商频频点头,对这位落落大方的女士投以欣赏的眼神,还不断有人大声提着问题。方梅一边流畅地回答问题,一边用余光观察坐在离车门不远处的田佩瑜。她留意到,她说话期间,田佩瑜表现得很自然,别人笑他也笑,只是有两次不经意地瞟了坐在他身后侧的一个年轻人一眼。如果那是个大美女,多瞟两眼实属正常,可那个年轻人粗脖方脸,神态顶多就是个跟班,有什么好看的?

“哦,快到中午了,为了让大家尽快抵达广州,一会儿我们的车中途就不停了,我们准备了些面包和桔子汽水,大家先垫垫,到了宾馆再吃饭吧。来,往后面递递。”

方梅在紧靠车门的座位坐下,心里忐忑不安。几个小时后,车就抵达广州了,她没法再继续监视田佩瑜。她担心消息没有及时传给还在学习班里的陈振忠,更担心陈振忠没有办法组织人手,在车到广州宾馆后接替她盯住田佩瑜。

与此同时,陈振忠的妻子黄艺雯正焦虑地守在家里。老公临走前交代她,这几天不要去上班,请假在家守着,一有电话打来,便马上去学习班告诉他。

她也曾是广州地下党的一员,与当时的上级陈振忠在工作中相识、相知、相爱,解放后一直在省政府机关工作。她从来不问丈夫的工作,问了丈夫也不会说,她深知丈夫工作的重要性,尤其是在目前困难的形势下,她愿意替丈夫分担。但她没想到,解放这么多年了,他们居然又要像当年一样从事地下工作。

电话终于响起来,她一把抓起电话。

“是陈处长家吗?”

“是,你哪里?”

“是阿嫂吧,我是罗湖边检站的叶站长啊。”

“哦,你好,好久不见。”

“请转告陈处长,客人到了,15分钟前坐车去广州宾馆了,方小姐陪着。”

放下电话,黄艺雯看了眼手表,拿了个袋子,匆匆塞了几件丈夫的干净衣服,出了门。

好在南京路离公安厅宿舍区并不算太远,坐几站公共汽车就到了。她怕误了事,下了车便一路小跑。

到了学习班门口,岗哨伸手拦住,厉声喝道:“干什么的?”

“我是陈振忠的家属,来给他送换洗衣服的。”

“到传达室签到。”

传达室的看门老头是退休民警,跟他们两口子都很认识,乐呵呵地说:“小黄,找陈处长啊,他周末就回家了,你跑来跑去做什么?……哎呀,登什么记呀,我去把他叫出来。”

过了一会儿,陈振忠身穿破旧的工作服,手里端着吃了一半的饭碗匆匆而来。看门大爷默契地守在门口,还贴心地关上了传达室的门。

陈振忠见到妻子劈头就问:“怎么样?”

黄艺雯低声说道:“罗湖边检站叶站长打来的电话,他的原话:客人到了,15分钟前坐车去广州宾馆了,方小姐陪着。”

“就这些?”

“就这些。我是上午11点19分接到的电话,放下电话就出了门。现在是12点13分。” 黄艺雯抬手看了眼表,就像过去向她的上级汇报一样,恪守着地下工作者的严谨,不遗漏任何细节。

陈振忠眯缝着眼自言自语:“11点19分?12点13分?那就是说,客车是11点零4分从罗湖开出的,现在已经开出1个小时零9分了。再有2个多小时他们就进广州了。”

黄艺雯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电话内容意味着什么,但从他丈夫的叮嘱和神情可以感觉事关重大。

陈振忠抓过桌上的登记簿,撕下一页空白纸,匆匆写了两行名字和电话,仔细叠好递给妻子:“艺雯,你先打第一个电话找冯春风,他们侦查科的人有一部分被抽到广交会执勤去了。你出门找个电话马上打过去,就说我命令他带两个侦查员放下手里的事情,立即赶到广州宾馆去,等客车到达,接受方副处长指挥,并且让他告诉方梅,我下午会想办法赶过去。如果第一个电话打不通或找不到,就打第二个电话找广交会保卫处邵处长,让他帮你找。”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得去呀?”

“你别管,快去,快去!”

黄艺雯把字条收好,回身便走。走出传达室门才想起手里的袋子,转身塞给陈振忠,“换洗衣服!”匆匆离去。

劳改二厂北边有一处旧厂房,准备拆除掉,重新建成一栋三层楼的宿舍,以缓解宿舍不够的情况。下午照例是劳动时间,学员们的劳动任务就是先把旧厂房拆掉。

厂房虽旧,却是混凝土框架结构,地面是水泥铺就。需要将坚硬的水泥地面全部敲掉,再挖地基。

吃完饭,休息半小时,两个中队的学员排着队来到旧厂房开始劳动。一个中队负责用榔头和铁钎砸掉水泥地面,陈振忠所在的中队则负责清运建筑垃圾。

陈振忠一边挥着铁锹往手推车上铲渣土,一边四下张望。不远处,一个小伙子正挥舞着八磅铁锤“咣咣”砸着地面,正是他处里的部下,身上穿的背心印着“Zb”,那是 “政保”两字的汉语拼音,还是为参加厅里的篮球比赛,他这个处长自掏腰包给小伙子们买的。

陈振忠走过去说:“小王,你这么砸太慢,用铁钎隔一段小段距离敲出裂缝,然后一翘就是一大块。来,我给你扶钎。”

小王有些不好意思:“处长,您别扶,我怕一紧张砸着您。让别人来吧。”

陈振忠笑骂道:“亏你小子还是干政保的,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别废话,来吧”

果然,这么砸进度快了许多,陈振忠熟练地转动着铁钎,小王挥起榔头也没有开始那么小心翼翼的了,两人的配合慢慢越来越有节奏感。

仿佛铁钎有些歪,陈振忠用左手大拇指拨了一下铁钎的上端,铁榔头已经按着节奏直砸下来,小王惊呼一声想收住力,已经来不及了,八磅的铁榔头带着惯性已经结结实实砸在陈振忠扶在铁钎上端的左手大拇指上。

陈振忠惨叫一声,抱着左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王扔掉榔头,双膝跪地,一把搀住他的处长,带着哭腔大喊:“处长,处长,你怎么啦?!”

学员们纷纷围拢过来,有的扶住陈振忠,有的手忙脚乱想找东西止血,有的大喊:“快叫救护车”。一旁的军代表也连忙挤进人群,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陈振忠面色惨白,脸都疼变了形,挣扎地说:“没…事,不怪…小王,是我…不小心。”

军代表大喊一声:“赶紧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