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幻灵噬骨溯前尘》
苏妙灵的靴底刚触到幻灵谷入口的苔藓，脚下青石突然化作流动的琥珀。
数万只萤火虫从腐骨堆里钻出，在她面前拼凑成残缺的星图，翅翼摩擦发出类似指甲刮擦青铜器的刺耳声响。
那些幽蓝光点明明灭灭间，竟勾勒出墨渊倒在血泊中的虚影。
“每颗星子都是被困在此地的神魄。“白骨女帝的声音在识海震荡，尾音里夹杂着齿轮转动的杂音，“三炷香内若寻不到仙草……”
东南角的那簇萤火原本还散发着微弱而神秘的光芒，但就在一瞬间，它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化作一团猩红的血雾弥漫在空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妙灵猝不及防，她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急忙伸手扶住身旁的岩壁才勉强站稳。然而，当她的手掌接触到石壁时，却感觉到一股灼热从掌心传来，仿佛被火烫一般疼痛难忍。
仔细一看，原来石缝之中正缓缓渗流出一种银色的血液，顺着岩壁流淌而下，刚好滴落在了苏妙灵的手心里。这种诡异的银血似乎蕴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仅仅只是几滴，就已经将她的掌心灼得发烫。
正当苏妙灵因为掌心的疼痛而皱眉时，那些破碎的萤火光点开始重新凝聚起来。它们在空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逐渐汇聚成一幅清晰的画面。这幅画面竟然展现出了三百年前那场盛大的瑶池婚宴的场景！
在画面中，可以看到身着喜袍的墨渊身姿挺拔，他的喜袍下摆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眼。而他怀中抱着的新娘，头上的盖头被一阵阴冷的风悄然吹起了半角，露出了一张美丽的脸庞。令人惊讶的是，这位新娘的下颌竟然与苏妙灵有着七分相似之处，宛如孪生姐妹一般。
“你不过是个容器。“心魔的嗤笑从地底渗出，裹着靛蓝花瓣缠上她脚踝，“看看你亲爱的师尊，当年可是亲手把续魂丹喂进那冒牌货嘴里。”
苏妙灵挥剑斩断花藤，剑锋却穿过星图劈在虚空。谷心那株千年古树突然裂开七重青铜门，每扇门后悬着的巫纹铜镜都映出不同轮回——第四面镜中，墨渊正将染血的诏文刻在她脊骨，而第五面镜里，昨夜心魔幻境中的缠绵竟与瑶池婚床的幔帐重叠。
“破！“她将伏羲琴弦刺入镜面，裂纹却顺着琴身爬上手腕。青铜镜轰然炸裂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混着银色液体喷涌而出，其中一片扎进她锁骨——那是十万年前昆仑巅的画面，少年墨渊跪在十二祖巫脚下，怀中神女被剜去的双目正淌着观测者的银血。
整座山谷突然开满靛蓝色妖花，每片花瓣都浮现她轮回时的脸。根系缠绕的青铜棺椁正在融化，棺盖缝隙渗出墨渊惯用的沉水香。苏妙灵俯身欲探，突然被白骨女帝的尖啸震得耳膜出血：“闭气！这些是能腐蚀记忆的往生花！”
已经迟了。裙摆腐蚀出的破洞露出小腿肌肤，与芷兰相同的魔纹正如活物般蠕动。她挥剑斩向花丛，却发现每朵花被斩断时，识海里就消失一段记忆——墨渊在弱水之渊背着她走过的三万六千步，诛仙台上他冻成冰雕仍紧握的续魂丹，昨夜幻境中他唇齿间漏出的那声”阿芜”。
“多干净啊。“心魔化作赤蝶停在她肩头，翼翅磷粉洒落处，皮肤下的血管开始透出青铜色，“等这些腌臜情爱都烧尽了，你就能看清真相……”
苏妙灵突然将琴弦刺入心口。混着神血的琴音震碎花海时，谷底冰棺露出真容——两株缠绕青铜锁链的幻灵仙草正在吞噬棺中少女的精魄，而那具苍白躯体眼角的三颗泪痣，与她被剜去的仙骨位置分毫不差。
冰棺立起的瞬间，七十二盏幽冥灯自虚空浮现。棺中少女睁开的赤金瞳映出十二巫祖图腾，发梢垂落的星屑凝成苏妙灵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师姐，这局棋我已布七万劫。”
仙草根系暴长缠住苏妙灵的瞬间，十万年前的记忆如岩浆灌顶。昆仑巅的雪地里，少年墨渊浑身经脉爆裂仍死死护着怀中神女，十二巫祖的咒文正在抽离她的脊骨：“弑杀至亲者方为观测者……”
“不要！“苏妙灵嘶吼着扯断仙草，青铜锁链却已穿透琵琶骨。冰棺表面浮现北斗七星凹槽，每块嵌入的记忆晶片都映着墨渊逆天改命的场景——他剜出本命金丹替她挡天罚，用观测者银血篡改生死簿，甚至昨夜消散前，还在她识海深处埋下封魂阵。
当第七块晶片归位时，伏羲琴裂缝中突然伸出青铜神经。那些带着黏液的组织疯狂钻入她经脉，与心魔残留的鎏金锁链绞作一团。白骨女帝的惨叫混着齿轮炸裂声响起：“不可能！观测者的神经早该随着东皇钟……”
修复完成的伏羲琴自主奏响《山河同悲》，音波掀翻整座山谷。苏妙灵耳后浮现的青铜编码与修罗左臂的纹路共鸣，发梢逆向生长的星屑凝成初代观测者的冕旒。她终于看清冰棺底部的铭文——所谓幻灵仙草，实则是封印着弑神者本源的活体祭坛。
“现在轮到你了。“冰棺碎片凝成的青铜巨手捏碎白骨女帝，那具机械躯壳里掉出的齿轮刻着瑶池圣纹，“多谢你替我解开最后一道封印……”
归墟海市突然下起银血雨，七十二悬棺在暴雨中同时开启。每个棺椁走出的女子都生着与苏妙灵相同的脸，她们额间跳动的青铜火焰组成灭世倒计时，朝着三十三重天跪拜的姿势，与十万年前十二祖巫献祭神女的阵型完全重合。
当伏羲琴的青铜神经刺穿天灵盖时，苏妙灵在剧痛中看清最后画面——少年墨渊将剜骨刀刺进自己心脏，银血浇在她伤口形成往生契的瞬间，十二巫祖的咒文突然逆转流向。原来所谓弑神契约，从一开始就是逆转阴阳的续命阵。
“师姐，这局棋你要自己下完……”
墨渊消散前的低语混着机械运转声在颅骨内回响，苏妙灵颤抖着触碰额间完全觉醒的赤金瞳。那些跪拜的克隆体突然齐声吟唱，古老的战歌震得归墟海沸腾如煮：
“剜骨者承业，灭世者……重生。”
暴雨中的银血在她掌心凝成东皇钟杵，钟身浮现的七万道刻痕里，每一道都映着墨渊在不同轮回中呕血绘阵的模样。伏羲琴弦突然绷断，琴身裂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观测者银血凝成的十二品红莲。
当第一朵红莲业火点燃悬棺阵时，苏妙灵听见自己与十万年前神女的声音重叠：
“这六道轮回，本座来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