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帝虚弱地斜倚在软榻之上,面色惨白如霜,病容依旧浓重。
白若轩、慕容见之、孟首辅等人恭恭敬敬地侍立一旁,神色间满是关切。
苏荷趋步向前,将今日所探得的各类消息,事无巨细,一一陈禀。
“镇国公府、太子府、永王府频繁与京城大营互通往来,各自召集党羽。”
“城内新开几家米铺,其幕后主使正是镇国公府、太子府与胡家。他们竟将粮价定至四百五十文一斤。”
“郊区一家米铺,幕后之人身份成谜,店内小二与掌柜皆为外地人,口音驳杂,那掌柜的口音,听来似是栖迟港一带的腔调。”
“郊区米铺存粮约莫在十万石之数。掌柜放出风声,明日开门营业之际,欲将米价降至一百三十文一斤。”
“镇国公府、太子府与胡家察觉郊区米铺低价相争后,聚于一处秘密谋划。”
眼下他们因摸不透郊区米铺的虚实,暂且按兵不动。
......
苏荷在汇报过程中,只陈述事实,并未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和结论。
皇上听着这些消息,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儿了。
自己病重的时候,儿子们没一个关心他病情的。
反倒一个个都忙着争权夺利,准备登基,参与夺嫡之争,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当苏荷提到曦月公主时,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关于此事,皇后娘娘和娴妃娘娘稍后会单独向皇上详细汇报。”
皇上听后,脸上的病色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那个不争气的家伙必定又做出了什么伤风败俗、令人不齿的事情了。
白若轩听着苏荷汇报中提到“小二都是外地的,掌柜的口音是栖迟港那一带的”,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随后便不再言语,脸上神色平静。
倒是慕容见之忍不住开口说道:“皇上,依臣之见,郊区的米铺绝非普通的商人行为,他们似乎有意与镇国公府等人开设的米铺针锋相对,唱对台戏。”
皇上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朕也有同感,这些人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敢于与镇国公府抗衡是真的。
并且敢请官府为其保驾护航,足以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怕查,更不会做哄抬价格坑害百姓的事情。”
这么一来,皇上的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面色也红润了些。
“苏荷,此事你办得极为妥当。交由皇城司接手,再好不过。”皇上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苏荷赶忙恭敬地跪地行礼:“此乃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表面上,他神色平静,可心底却对白若轩充满了感激。
若不是白首相的提点,他又怎会想到要去做这保护黎民百姓的善举呢?
皇城司平日里就像黑夜里的鹰隼,擅长在暗中查探隐私、收集情报。
可像今日这般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守护百姓,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既然这米铺东家不愿暴露身份,却又实实在在地造福百姓、有功于南凌,皇城司只需暗中保护,切勿擅自打探。”皇上缓缓说道。
有人能主动压低粮价,为百姓谋福祉,朝廷自然是求之不得。
苏荷领命退下,心中暗自将皇上的每一句嘱托铭记于心。
第二日,朝堂之上,凌帝高坐龙椅,身旁的明公公展开圣旨,声音尖细而悠长:
“兵部侍郎潘世雨,于余庆宫行不轨之举,此乃皇室之耻,实难容恕。着令杖责一百,革除兵部侍郎之职,终身不得再入仕途。
镇国公府素有勋贵之名,却治家不严,致有此祸,罚俸禄三年,以儆效尤。
曦月公主,亦难脱干系,禁足公主府,若无皇诏,不得踏入宫门半步。”
圣旨宣读完毕,整个朝堂一片哗然。
镇国公站在殿下,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
凌帝这一招够狠,这是要把镇国公府的势力彻底从兵部中赶出去啊!
原本,潘世雨正值英年,在兵部前途一片光明。
他的长子潘长孝担任西部边军节度使,潘家在西北经营多年,势力庞大,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王”。
次子潘长顺没什么大出息,只在朝廷里担任一个六品闲职,整日无所事事。
镇国公本人身为参知政事,门生故吏遍布朝堂,边军与朝廷相互呼应,党羽更是遍布南凌各地。
朝堂、后宫、边防……潘家的势力几乎无处不在。
也正因如此,太子才一门心思依靠外祖家,在很多人眼里,他虽姓巍,可和姓潘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今,朝堂上潘世雨被拔除,潘氏年轻官员中,四品以上的一个都没了。
镇国公虽身居高位,却已年近古稀,精力大不如前。
很多时候,朝堂议事,他反应迟缓,眼神也变得浑浊,耳朵更是常常听不清。
经此一事,太子往后怕是要独木难支了!
回到镇国公府,镇国公径直来到潘世雨的房间。
此时的潘世雨被打得血肉模糊,趴在软榻上痛苦呻吟。
镇国公看着眼前不成器的孙儿,气得破口大骂:“你怎么就和那个孽障搅和到一起了?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潘世雨红着眼,委屈地哭诉道:“孙儿实在是不知情啊!原本是曦月表姐找到我,说那白若轩老奸巨滑,总是坏太子的好事。
她想出了一个计策,说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白若轩拉下马。她都安排得万无一失了,那杯加料的茶,白若轩明明喝下去了啊……”
说到这里,他满脸的困惑与不甘,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一想到曦月公主,那个“巨无霸”,潘世雨忍不住干呕了一下,这辈子怕是都要留下阴影了。
今儿在朝堂上,他还想攀扯是白若轩陷害他。
可白若轩一口咬定从未去过余庆宫,所有官员都给他作证,昨夜他妻子慕容羽汐就在宫里,两人一同为皇上祈福,保佑龙体安康。
潘世雨趴在软榻上,咬牙切齿地骂道:
“一天到晚就知道耍心眼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