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当一个从各方面看都特别异常的家伙自信满满告诉你一切包在她身上的时候,那基本上你就什么都不能指望了――郝仁领悟这个真理领悟的比较晚一些,所以直到薇薇安操着一口地道的原初盂格鲁-撒克逊腔“英文”跟当地人打听道的时候,他才整个人都呆愣当场,深切怀疑自己这次的出发准备是不是太过草率了点。
一个晕头转向的小房东,一个已经快睡死过去但还努力直立行走的二货狼人,还有一个平常看似可靠,关键时刻却一点都不上道的吸血鬼,这仨人自信满满来到异国他乡之后遇上了空前的危机:不认识路,语言不通,而且由于出发的时候没有做相关准备,他们甚至没上网查查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该去哪找人问路。当然也有经验方面的原因,郝仁有点晕头转向,他甚至至今还没想起来可以找机场的工作人员救急――理论上这里的工作人员哪怕普通话过不了四六级也至少能告诉你最近的大使馆该怎么走,结果这不上道的家伙愣是没想起来。
薇薇安操着奇奇怪怪的腔调跟路过的一个当地老爷子交流了半天,郝仁听着那鬼知道几几年就已经失传的古式英语在旁边发愣,而被薇薇安拉住的老爷子比他愣的还厉害,可怜老人家一把年纪,竟然被自己国家的母语(货真价实)给问的连声“what”……
“你别努力了,”郝仁拽了薇薇安一把,“你这英语是公元一千一百年前后用过的,你知道一千年前的古人跟现代人说话口音差距能有多大么?回家上网查查古汉语发音你就明白了。”
薇薇安一脸沮丧:“怎么变化这么大啊,我还说只有周围环境不一样了,至少人们说话该没什么变化才是,顶多我说的话对他们而言相当于文言文……这怎么连发音都变了呢?”
郝仁一声长叹:“你刚出生那时候人类说话还基本靠长短不一的嘶吼和使劲捶胸顿足呢,你平常过的再糊涂也不至于连这个都没想过吧?”
“我还不至于那么老好吗?”薇薇安眼睛一瞪,“你说的那都是原始人时代了!”
这时候被薇薇安弄的一头雾水的英国老爷子看这两个年轻男女好像是在吵架,赶紧上来劝阻(老人家还是挺绅士的,被近乎外星语言的古英语折腾了这么久竟然都不着恼),老人家拽拽郝仁的胳膊,一个劲询问着:“ese?aeyouese?”
郝仁眨眨眼,万幸他那点英语底子还没彻底扔给自己老师,于是使劲点起头来。
很有耐心的老绅士微笑起来,抬手指向航站楼旁边的一处空地:那里站着身穿制服的机场工作人员:这次哪怕郝仁和薇薇安再迟钝也该开窍了。
郝仁和薇薇安尴尬地对视一眼,连声对老绅士道谢,随后拽着已经直立睡觉的莉莉跑到了航站楼的工作人员面前,对方是一个挺帅气的小伙子,制服笔挺,看上去活力十足,薇薇安上前就开口问起来:“%¥%¥#¥#%¥?”
郝仁一把将这个关键时候掉链子的吸血鬼推到一边,笑呵呵地看着露出疑惑神色的机场小伙:“劳驾,你看这地方咋……”说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么说恐怕不行,于是放缓语气,换成更标准的普通话:“你好,我不会说英语,我想去一个地方,请问该找谁?”
机场小伙皱着眉慢慢听完,使劲在脑子里拼了半天音标,随后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指向不远处的停车场,用很蹩脚的中文说道:“那里,出租车司机有几名中国人,去……去……让他帮你。”
显然后面的话这位机场小伙实在憋不出来了。
这已经相当让人满意,郝仁非常高兴地跟机场小伙道了谢,扭头走向停车场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感慨万千:万没想到啊,号称可以跟亚瑟?潘德拉贡对着骂街稳占上风的吸血鬼一点用都没派上,后者的“英语”最大功绩就是说晕一个外国友人,最后他竟然是用中文跟人家打听的路……
生活果然比,因为生活压根不讲合理性!
“等会咱到酒店了再睡,你再坚持一会。”郝仁扭头拍拍莉莉的肩膀,结果回应自己的只有一连串轻微的打呼声。这个粗神经的狼人妹子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打乱自己的生物钟,现在是伦敦的清晨,也正是莉莉在家里睡午觉的时候,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完全是在以一种闭着眼打呼噜的状态跟在郝仁身后,不过万幸,作为野生动物的敏锐五感还没丢:莉莉跟在郝仁和薇薇安身后,闭着眼一边走路一边微微耸着鼻子,依靠闻着气味保持跟随,竟然没跟丢……
郝仁很快就找到了机场小伙所说的“中国人出租车司机”,结果肤色倒是能对上,可一连找了好几个却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英籍华人,那汉语水平就比机场小伙好点有限,看着郝仁用汉字抄下来的地址跟看天书似的……
又折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中文水平勉强能过关的,郝仁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出门在外异国他乡的种种不便一股脑涌上心头,直到这时候他心里一开始那种“骗到大把经费可以去国外公款旅游”的新鲜劲才慢慢散去,他意识到这还真是个任务,一个让人心力交瘁的任务――渡鸦说是要锻炼新员工的办事能力,这还真一点都不假!
估计渡鸦从一开始就算计到郝仁拿到大笔经费和公款旅游的机会之后立马就会忘乎所以,然后什么都不计划地就出门这种情况了。
当然还有个可能:渡鸦从一开始就知道郝仁身边有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这是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提前适应一下……
尽管出门的时候有很多事情都没准备到位,但起码郝仁还知道提前在网上预约定了个酒店,并且由于经费富裕,他订的酒店也颇为高档,至少人家官方主页上说明了酒店服务人员通晓若干外语,可以为中国游客提供优质服务――现在优质不优质郝仁已经不敢奢望,他只希望服务员能顺利把他带到房间就行,等到个安静地方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联络渡鸦,看能不能找点任务帮助。
被一个语言勉强能通的华人司机带着又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郝仁一行三人终于进入伦敦的市中心,并来到之前预定的酒店门口,付足车钱(不知道有没有被宰,现在郝仁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之后,薇薇安抬头看了看天光已经彻底明亮的天空,微微叹气:“好多年过去了,当初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多房子。”
“你怎么不说说当初你第一次踏上欧洲的时候人类还住在树上呢,”郝仁扶着东倒西歪的莉莉,没好气地吐槽这个废柴吸血鬼,“活这么大岁数怎么就不好好想想你跟人类的寿命差距,今天遇上这么大困难,一半的原因就是我太对你寄予厚望了。”
薇薇安皱皱眉,表情很严肃:“我脾气好,但我也是有身为高位血族的尊严的,你再这么冷嘲热讽,就是对贵族的……”
“把下月房租交了。”
“当然了嘴长在你身上,我身为一个贵族是不会跟你斤斤计较太多的。”
郝仁:“……”
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可以被一个月房租逼到这份上的贵族!
“按计划,咱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两天,倒倒时差,顺便整理整理资料,我再跟渡鸦提交个报告,然后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出发,”郝仁叹了口气,“渡鸦给的地址忒偏,以咱们今早上的经验,要想找当地人打听出来恐怕很悬。”
三人迈步向酒店大门走去,而在他们未曾注意的酒店六楼,一扇窗户上的帘子突然被人猛的拉开,一道锐利的视线向下扫视了几秒,窗帘随即回到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