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霁有些摸不准皇帝的意思,他思忖片刻,自嘲道:“儿臣认祖归宗还没几日,就被父皇特恩封王。”
“也不知以后在兄弟们手里讨生活,会不会还有此等优待?儿臣突然觉得,父皇不若该给兄弟们的封赏都给了吧。”
“否则,兄弟好几个,偏儿臣一个外头回来的被封了王。一时的特立独行,儿臣享受到了父皇的偏爱。”
“可一直的偏爱,儿臣怕兄弟们嫉妒。
毕竟,在亲爹手里怎么都能讨生活。可在隔了一层的兄弟手里,就不好说了。”
皇帝就喜欢裴怀霁这敞开了说的劲头,他指着裴怀霁,嘴上却抱怨,“你如今倒是胆大,竟管到朕的头上来了。”
“你放心,朕便是活不长了,也不至于明儿就抛下你的。”
“只要你们一个个的安分守己,来日,新君自然会重用你们。”
裴怀霁躬身称是,待他再直起身,皇帝已经出府了。
良久,刻意放重的步子,唤醒了走神的裴怀霁。
“陛下走了?”花思蓉问。
裴怀霁点头,“你说父皇是只来了咱们府上,还是也去了其他皇子的府上?”
花思蓉自然暗示了宁掌柜出去打探,但结果嘛,她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裴怀霁。
不过是一念之间,花思蓉便决定实话实说,毕竟在得到那个位置之前,他们夫妻俩还是一体的。
“陛下行程隐秘,虽不能确定是否去了其他皇子府,但根据打探来的行程路线猜测,应当是不止来了咱们月王府。”
皇帝的儿子,一共五个。
今晚上他对裴怀霁说过的话,也许不止说了一遍。
裴怀霁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花思蓉对两个孩子全心全意的爱,竟然十分难得。
以后太远,他说不好,可至少眼前,花思蓉对两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
他牵起花思蓉的手,“我观咱们府里的府医,其医术不比太医院的御医差。当真就没有旁的法子,将你的身子调养妥当?”
“便是五年十年,为夫也等得。”
两口子心知肚明,这是将某些事摊开了来说的。
不待花思蓉回答,他继续道,“倘若父皇不是一味的偏爱他,也许我就放下了。”
如果再没有心结,那他便是一辈子做个闲散的王爷又如何?
昉之和旸之,便是长了一张脸,他降爵也要将府里的一切传给他们二人。
可,那个位置,不行。
花思蓉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再寻常不过的笑来,“夫君不必自责,来日大宝小宝自会明白。
说起来,也是怪我。倘若我的身子争气些,便不会叫夫君左右为难了。”
裴怀霁自觉有愧,他揽过花思蓉,“来日,你多看几个人选,挑那安分守己的。
有喜欢的便养在身边,倘若不想养,也不打紧,你是原配嫡妻,谁都不能不敬着你。”
这便是给花思蓉承诺,叫她可以先物色好未来养子的生母。
花思蓉顺势靠在裴怀霁怀里,言语上多有感激,“多谢你想着我们母子三人。”
原以为还能再多演一段时间的夫唱妇随的,没曾想皇帝的到访,一下子便将他们为众人也为自己,默契编织的美好假象打碎了。
蒋怀霁紧紧将人搂在怀里,渴望从花思蓉身上汲取力量。
“我们会得偿所愿的,对吗?”
我们都已经舍弃了那么珍贵的东西,若是还不能得偿所愿,那,我们又对得起谁呢?
花思蓉环上裴怀霁的腰,“我们,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我也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话毕,花思蓉从裴怀霁的怀里退了出来,出谋道,“既然肯定父皇去了除我们府邸的其他府邸,干脆,我们将这个消息放出去。”
倘若谁的府邸漏去了,也不能叫人连个信儿都不知晓呀。
他们可是在做好事呢!
裴怀霁权衡利弊后,也十分赞同,“这个办法的确不错。原本我看父皇给大宝小宝取名字的时候,还以为父皇的心思有所松动。”
“可他后来说的那番话,我笃定他偏心谁,也不会偏心我。当然,也不排除他是在言语试探我,考验我。
但我还有两分清明,不至于没有自知之明。”
花思蓉眉头轻蹙,“倒也不必过于沮丧,焉知这不是对你们每个人的考验呢?”便是退而求其次,那也是个选择啊。
“罢了,便是他没有考验所有人,咱们也要将这摊子水,搅浑了。”也好从中摸鱼。
想来,皇帝的身体大概真的是强弩之末了,在贺知珠的先知里,这个时间线是能对得上的。
他为了挑选合适的继承人,想看一看自己的儿子们是不是能沉得住气,这番举动很合理。
想及此,她提点道:“陛下于咱们而言,先是君,再才是父。”
“他但凡不是昏君,便不能只顾自己的意愿,在挑选继承人的时候,总要受到这样那样的掣肘。”
裴怀霁沉吟,“但愿如此吧。”
也但愿他那些兄弟,当真能如他所愿,不要安分守己才是。
夫妻俩一番推心置腹,花思蓉先回了正院,裴怀霁还要再与幕僚商讨接下来的布局。
皇帝的行踪泄露,他总是要想法子摆脱月王府的嫌疑的。
----
正院
花思蓉听着言嬷嬷更加详尽的转述,有些诧异,“你是说宁伯伯他们打探来的消息,陛下不仅没去四皇子府,连大皇子府都没去?”
言嬷嬷点头,“无论是路线还是时间上来算,的确是这样的。”
花思蓉脑子里飞速运转,“四皇子是因其生母的缘故,失了圣心。我记得贺大表姐曾跟我提过一句,水姨娘已经失踪了有一段时日。”
“之前,我还揣测是水姨娘想出来的金蝉脱壳之计,现如今想想,说不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水姨娘的确想换个身份,重新活过,但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大抵是对冷氏一族的恨意太过滔天。
水姨娘的一举一动,恐怕早早的就被监视了起来。”
“她的失踪是真失踪,只不过嘛,大概率是落在了诏狱那群人手里头。
就是不知道水姨娘是不是个硬骨头,也不知冷氏一族的底子,她交了多少?”
花思蓉的眉眼渐渐舒展,“若无意外,咱们这位四皇子,算是彻底踢出局了。”
连水氏都被抓了,她可不认为冷氏一族还能翻出皇帝陛下的五指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