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战国明月 > 第32章 三日之约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在又一次转弯后,李谈将马车停了下来,回头报告明月:“主君,这双辕车转弯时不如单辕灵活,飞速冲击时,速度也不如四匹马牵引的单辕车快。”

“这是自然。”

明月却已经料到这点了,固定了马匹运动范围的双辕,自然比不上可以左右跃动的单辕灵活,毕竟单辕车的创造发明,最初就是为了让战车适应复杂的战场环境。

春秋时,这种单辕驷马战车由贵族们驾驭着,是战争中的主力,战车的多少成为一个国家强弱的标志,这才有“千乘之国”的说法。

这种战车一直流传到现在,战国七雄那步卒为主力的军队里,依然有较大规模的战车部队,地位与骑兵相当,不过当下赵、秦、楚、齐、魏、燕、韩七个“万乘之国”已经不是真的有一万辆战车,而是一种虚指了,各国兵力,早就不用乘来简单计算。

除了作战外,这种车也用于贵族出行乘坐,几天前的紫山之行,明月就吃够了它的苦头。

在明月看来,这种车辆制式的一千年停滞不前,真是令人发指的固化,这种单辕车在需要左右周旋,灵活奔驰的战场上或许还有点用处,可对于日常生活,简直一无是处!

复杂的驾驭技巧就不用提了,对坐在后面的人来说,容易颠簸和因为马匹有较大运动空间,时不时跑偏的单辕车简直是噩梦。这双辕车比单辕车要平稳多了,至少明月垫上软垫子,甚至都能优哉游哉地在车上看书眺望风景,不再担心腰被颠断。

更别说,因为明月特地要求车辆减去了不必要的结构,使得车辆更轻便,如此一来双辕车更方便马匹用力,需要的牲畜比起单辕车而言少了一半!

可千万别小看这多出来的一条辕和省下来的一匹马,这意味着,在运输效率不变的情况下,运输成本减少了近一半!

完全可以这么说,双辕车是车辆制造史上的一次革命,秦汉时期,中国的交通运输能力得到很大提高,除了道路的开辟之外,也有双辕车取代单辕车,成为主流车型的功劳。这种双辕车作为畜力车的最佳形态,将一直流传到两千多年后,在明月工作的小县城周边乡镇,还随处可见,他去乡下时还坐过哩,所以才能念念不忘。

而明月让人现在就把双辕车做出来,至少将这场“车辆革命”提前了半个世纪。

虽然他的初衷只是为了让自己舒服一点,但仔细想想,这种双辕车完善之后,能做的事情还很多……

“先让这辆车驶到临淄试一试功效,而后再看能不能推而广之,将拉人的安车,拉货物的辎车、牛车也改换成双辕,说不定,这就是我的第一桶金……”

……

如此想着,明月便让李谈停下了车,缓缓走了下来。

脚步刚一落地,方才那个在旁边紧张看着车轮每一次转动的匠人就匆匆跑过来,拜倒在地!

“小人见过公子!“

他名叫张轮,是李谈的邻居,”张“是他岳翁家的氏,这张轮其实是个赘婿。

所谓赘婿,是战国时期一个特殊群体,一般是贫家子卖身为质,过期不能赎身,又因为本身有些能耐和手艺,遂被主人家招赘。

赘婿在各国都地位低下,他们的户口单独列了一册,跟普通民户区别开来,近乎于奴婢,受全社会的歧视。遇上战争,甚至会被强行抓起来,剃去头发,发配到前线去服役戍边。

就这么一个整日受人欺压嘲笑的赘婿,忽然被贵公子招进王宫北苑来,张轮受宠若惊之余,也倍感恐惧。

他手艺不错,那辆“双辕车”,有长安君的提点和画出来的草图,并不难造,只需要拆了原本的单辕车,在车舆下轴两端的车轮内侧,加上左右各一车辕就可以了。张轮作为修舆补车的工匠,只花了几个时辰就完成了工作。

可方才他眼睁睁地看着长安君上车试坐,心里那个忐忑啊,生怕已经钉得十分严实的马车轮子跑了、车舆散了、车轴断了,要是让贵公子擦破了皮,那他小命可要保不住了。

谁料长安君却不目中无人,声音温和地让他起来,指着那双辕车道:“你这辆车造得极好,本公子很满意。”

接着,又问起了张轮家里的情况,是食于官府?还是个体经营的小工肆,每个月有多少收入,究竟为何沦为赘婿……

得知他也在为官府做事后,明月拊掌而笑:“如此甚好,这样,你原先每年大概有五十石的收入,只能勉强度日,我便以两百石的价雇佣你,随我去临淄走一趟,专门负责这辆车的修补改进。”

“两百石!”

这俸禄比李谈的四百石少一半,但张轮没什么见识,已经觉得这是天价了,差点把舌头吃进去。但他随即苦起了脸,他妻子可是出了名的泼辣,还有那屠狗的岳翁也凶巴巴的,没他们同意,他可不敢走。

但长安君下一句话,却让他丢掉了所有的顾虑。

长安君说道:“我身为公子,跟工正处要个把工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若你能克忠职守,让我满意,待我归来后,可以跟掌管户籍的司徒说说,将你从赘婿籍上划去,让你恢复本来的族氏……”

“公子此言当真!?”

张轮被这从天而降的恩赐惊呆了。

摆脱赘婿的籍贯,重新获得原有姓氏是所有赘婿的梦想,因为在秦、赵、魏等国,赘婿的儿子依然是没有地位的赘婿,不能做官吏,要多交税,三代以后才能除籍,恢复正常人身份。

也就思想和社会较为开明的齐国略有不同,齐威王的大夫,早期稷下学宫的领军人物淳于髻,就是一个赘婿。

在李谈拉扯了好几下后,高兴得忘乎所以的张轮才拜倒在地,冲长安君稽首道谢不已。

“汝等好好做事,我自不会亏待你们。”

明月面色如常,心里却不由感叹了一句能滥用特权就是好啊。同时,他也庆幸自己没有重生于李谈、张轮这些斗食吏、市井小人物身上,真是朝不保夕,命不由己,需要花费多长的时候才能出人头地啊。

让李谈带着张轮下去,对这辆双辕车不合理的地方再修改修改,他自己则在四名黑衣侍卫的跟随下,朝宫苑北门外走去。

算算时辰,三日前在邯郸街上与那些游侠儿说定的汇合时间,就快到了。

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阳,明月心中也不由有些好奇,究竟会来几人呢?

……

赵王宫北苑的侧门缓缓开启,在城墙外面的稀疏草地上,露珠尚未完全被太阳蒸干。腰间带剑的舒祺一早就在此等候,见长安君来了,连忙小跑过来,向他汇报情况。

“来了几人?”明月问道。

舒祺说道:”陆陆续续来了九人。“

”九人……“

明月放眼看去,但见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群穿着布衣,皆佩短剑的游侠儿,甚至还有持短矛短戟,背着弓矢的,在那里或坐或蹲,交头接耳。见到宫苑大门开启,长安君徒步走了出来,便纷纷站了起来,迎着长安君的视线,朝他作揖行礼。

比明月想象中的要略少一点,但已经不错了,赵国的游侠儿里,好歹有几个是守诺然的真侠士。

可惜的是,那一日带头响应他的那个络腮胡高个青年却不在其中,明月不由有些失望,果然能叫的鸟儿都肉不多么?

他走到这批游侠儿的面前,轻咳一声,说道:”诸位壮士……“

正当明月要按照计划好的,慷慨激昂地说一些壮他们志气的话时,却突然听见远处一声大喝。

”我来了!“

这声音震天响地,吓了明月一跳,更惊得宫墙上的黑衣侍卫都拔出了剑,抬起了弩,瞄准了发声的位置,土路的尽头……

游侠儿们也纷纷回头,但见那边尘土飞扬,一个高个络腮胡青年游侠腾腾冲来,两条腿健步如飞,一边跑还一边呼喊,一直跑到明月跟前,才刹住了脚步,深吸了几口气后,抱拳道:”长安君,我没有来晚吧!“

这便是那一日带头说要跟着去临淄的那游侠儿,明月见他身高近八尺,人高马大,但身上只穿一件略小的褐色短衣,除了腰间那柄有些破旧的剑,还有背后的褡裢外,再没有半点值钱的东西,如今满头大汗,看来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的。

他便笑道:”还没有过时辰,壮士你这是……“

就在这时,那些先到的游侠儿突然哄笑起来。

原来,大概是跑的太猛,动作太大,这游侠儿的腰带竟然崩断了,他下面穿着的是胡裤,如今只好单手提着,脸色涨红,别提多尴尬了。

但他也没忘记回头大骂那群游侠儿,回头后低头看了一眼腰带,神情很是舍不得,嘴里嘟囔道:”这是我母连夜为我做的新腰带……“

明月问道:”壮士家中尚有老母?“

那游侠儿颔首道:”然,我今日来迟,就因为要背着老母去城北亲戚家安顿……“

”壮士的母亲同意你来么?“

游侠儿道:”亲戚本欲阻拦,但我母亲说,长安君难道就没有母亲?他也是太后爱子,却能够站出来为国赴难,让赵国免受战争之苦,是对赵人有恩。吾等虽是平民百姓,却也知道羞耻,岂能什么都不做?更何况那一日已经答应了长安君三日之约,若是不来,那不就是废弃诺言的小人了么?人而无信,跟牲畜有什么区别?“

听完之后,明月动容。

看得出来,这游侠儿的母亲是个识大体的人,他也够孝顺,才能亲负母亲去安顿,还因为母亲给他做的腰带绷断了如此伤心。

家有老母,本该在家侍奉,却因为那日街上的一句话,毅然赴约。看来游侠儿里,也不全是欺男霸女的无赖儿,的确有一批忠肝义胆的侠义之士啊!

明月心中一动,当即冲后面跟着自己的四名黑衣侍卫们说道:“去车上取我鞶带来!”

他今日出来,穿的是一身干练的剑士服,后面亦有辎车跟随,车上正好有一套他备用的的衣服,其中的鞶带,是皮制的大带,用犀牛腰上的上好皮革鞣制而成,上面镂空着虎豹花纹,还镶嵌着金属和玉片,只有贵人才能用得起。

明月亲手捧着鞶带,递给那迟来的游侠儿,让他系上,那游侠儿一看这鞶带如此贵重,连连摆手,说什么都不肯收。

“拿着!”

长安君板起了脸:“你能够重诺然,守信义,为了三天前的一句话而欣然赴约,侠义千金难买,这区区鞶带又算得了什么?“

“侠义千金难买……”那游侠儿闻言大喜,他为人豪爽,也不推让了,接过鞶带就在腰上系了起来,勉强合适。他这下不用尴尬地提着胡裤了,当即回过头,腆着肚子,开始向那九名游侠儿炫耀,惹得他们眼红不已。

虽然嘴上不饶人,不过那已经崩断的麻布腰带,他却小心翼翼地折叠,收入背后的褡裢里,因为这是老母亲连夜为他缝制的。

这举动看得明月暗暗称道:“不但是个忠信之士,还是个孝子,我这次是捡到宝了。”

明月便问道:“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那络腮胡的高个游侠儿连忙转过身,挺直了腰板,昂首应道:”好叫长安君知晓,小人名叫鲁勾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