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韫晴平静的跪在灵前往火盆里丢着纸钱。
程骢突然冲过来跪在她身边,通红的眼睛盯着她,浑身发抖。
“阿骢?”
“大嫂,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苏韫晴吓了一跳,放下纸钱转身认真安慰他:“你怎么了?突然又这样。”
“大嫂,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我原谅你?”
“你答应我,原谅我,求你了大嫂。”
程骢的嗓子因为抽泣越来越沙哑,声音也越来越小。
“好好好,我原谅你,原谅你,但是,你得先告诉我,让我原谅你什么,我好心里有个数啊!”
程骢想说又说不出口,只得不停的哽咽。
苏韫晴见他这副弱小可怜的样子,又忍不住揉着他的头:“好了别哭了,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事,大嫂只想告诉你,我从没怪过你,这个家就剩你我,阿愿了,从此我们便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人,别难过了,我永远都是你大嫂。”
这时门子来报:“大奶奶,柳大人来了。”
苏韫晴闻言朝着程骢颔首后起身迎了出去。
与前来吊唁的人打过招呼后便带着柳宗衡来到了后面的园子里。
“柳伯伯今日来找我,可是为了二弟的事情?”
柳宗衡停步转身看着她:“是伯伯对不住你,当时不该就那样离开,谁曾想......哎,义堂曾在信中夸赞二郎很是忠厚老实。”
苏韫晴道:“在张姨娘这件事情上,或许我也有处理不当的地方。”
“都过去了,我来是想问问你,二郎该是如何处置?我要先听听你的意见。”
苏韫晴心头一沉,有过一丝犹豫,随即坚定的看着柳宗衡。
“柳伯伯,依照大良律法,蓄意杀人,弑凶弑嫂,该如何处置?”
“按律,当斩。”
“那就请柳伯伯依照大良律法来处置吧。”
柳宗衡有些吃惊,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姑娘,很难想象她是从前那个攀着他的大腿往上爬的小肉球。
苏韫晴看出他眼里闪过惊讶,道:“柳伯伯可会觉得我无情?”
“不,我是心痛,心痛义堂......”
苏韫晴道:“待大哥下葬,我便不能继续留在涔州了,程家剩下阿骢和阿愿,他们都是爹的骨肉,还望柳伯伯,多多照拂。”
说完她就地双膝跪地,朝着他磕了一个头。
柳宗衡扶着她的手臂:“快快起来,好孩子,苦了你,我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苏韫晴站起身:“是什么好消息?”
“龙隐山的宋榔归顺朝廷了,我那日匆匆离去便是同高迎庐一道去龙隐山见宋榔。”
“真的!”苏韫晴本来疲惫不堪的双眸泛出一道亮光:“那太好了,老龙隐山的人终于不用顶着土匪的身份,拼死赶走倭奴后替他人做嫁衣了,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当英雄。”
柳宗衡叹了口气:“是啊,朝廷这么些年在剿匪这件事情上没少花钱,可那些钱全都进了心怀不轨之人的囊中,我已经举荐了宋榔出任涔州守备,想是举荐信已经进京了。”
“可皇上本人不在京中。”
柳宗衡道:“即便皇上在宫里,这些东西也是张国舅说了算,他在与不在,都一个样。”
苏韫晴问:“难道高迎庐没和您坦白?”
“他不说自有他的理由,我也不便多问,有高迎庐从京中带来的一批锦衣卫在身边,再加上现在涔州戒备也森严,皇上在这里,是安全的就够了。”
苏韫晴点点头:“柳伯伯说的是,皇上在这里,比在宫里反而安全,只是,他是用什么方法瞒过张怀旦的耳目的,万一张怀旦发现了,岂不是很危险。”
“这我就更不得而知了,但宫里原来的锦衣卫指挥使顾辞被高迎庐杀了后,锦衣卫里现在应该都是高迎庐的人,还有大内总管付简,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若是张怀旦有疑,他们自会想办法传达消息过来。”
苏韫晴颔首:“他有这样的胆识,倒是令我挺意外。”
“所以,我们大良的将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柳宗衡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你方才说,不能继续留在涔州,是何意?”
“大哥生前与京中杜溪山老爷拟定的合作计划,已经基本完成了,那边需要我过去。”
“那这边呢?三郎可还是个孩子。”
“涔州的铺子庄子上都是爹留下来的老人,经营和生产都不太需要干涉,家中有周姨娘和金妈妈,外面我让朱武巡视着,阿骢依旧可以安心读书,还望柳伯伯替我关照监督他。”
柳宗衡痛心道:“这事你不说,我也会做,三郎是义堂在这世上唯一的儿子了......”
苏韫晴解释道:“就是因为阿骢还小,很多事情他不懂,并非是我不想对阿骁手下留情,只是留着他在,我实在是不能放心,他昨日可以杀哥哥,明日便可以杀弟弟......”
柳宗衡叹了口气:“哎!还有那丫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带着腹中的孩子一道去了,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放过,是他自己将自己逼进了一条不归路啊!”
“我们并非没给过他改正的机会。”
“我都知道,你和大郎都是宅心仁厚孩子,可惜了大郎。”
苏韫晴垂下暗淡的目光:“大哥的死,我是有一定责任的,怪我处事不够果断,念着大哥身体不好,没有跟他坦白来说,所以,我更要保护好阿骢,不能给人伤害他的机会。”
“难为你小小年纪,思虑这么周全。”
苏韫晴苦笑:“我也是跌了跟头吃了亏,才会做什么事情都提前想好后果的。”
柳宗衡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去吧,涔州有我在,程家就不会有事。”
这边正说着话,一个腰间别着大刀的衙役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在他们面前差点没刹住脚。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衙役道:“大,大,大人,不好了,倭奴登上花木港了,就在今天早上。”
“什么?”柳宗衡甩袖道:“三姑娘,此事十万火急,我便先行离开了。”
苏韫晴大惊失色:“柳伯伯要亲自去前线?”
“那是当然。”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他将城内的防守布置妥当后,便带了几个随身护卫骑着马朝着花木港的方向奔去。
走出没多远,又一匹骏马从城门口飞奔了出来,马蹄飞快,用很短的时间与他缩短了距离。
直到两匹马并驾齐驱,柳宗衡才看清原来是高迎庐。
“高大人?你也去花木港?”
高迎庐一挥鞭:“我去助你们,柳大人,我先行一步了。”
说罢马蹄扬起烟尘将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