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琴几个女生逛街,艾书在门口碰见,邀她们到家里小坐。这是甄琴认识艾书32年来,第一次到艾书家里。她不说话,只是打量新房,打量余一。心里直嘀咕:她不比我好看呀,又没有工作。他当年怎么不喜欢我呢?
女同胞们说,新房子应当装新点,无非是借点钱嘛。艾书回答:“天不吹风不算冷,人不欠账不算穷。欠账的日子不好过,灯草背多了也是坠脚的。自我感觉良好才好。”
艾书向着甄琴:“我天把把那贷款提前还了。”
甄琴:“贷款期一年,提前还,也是一年的利息,再说提前也是违约,还要加违约金。”
艾书:“满一年时,担心还不起。还不起,要给人家当牛马呢!”借款时的对话一幕在艾书脑海闪过。
甄琴:“那是个人名义的贷款,到期时,把利息还了又续贷。”“有钱不用,还自我感觉良好。一个聪明人,竟是死脑筋。”
有女生不知内因,也凑热闹:“守着钱包包,到处去化缘。”
艾书是第一户先搬进新房的,后来搬家的,免不了都要请他吃饭。
邻居家搬进新房,来了贵客,贵客是印度尼西亚人,华侨,老祖宗是福建的。请了几个有头面的人作陪。邻居是生意人,进城又没几年,也只得请几个初认识的人和他舅父。一请入坐,艾书就觉得不是滋味,怎么这“毒舌”竟然是舅父?还同桌。想溜也来不及了!要稳住,不能让主人家难看。席开始,主人家发言敬酒后,场面冷却。办公室主任吉莉建议热闹。孙继业端起酒杯,隔着三人向着艾书:“敬你一杯,艾局,过去的事,望你理解、谅解。”
艾书本不想接应,但转念一想,这是别人请客,要给主人家的面子,还是端起酒杯:“谢谢孙主任、孙科长。”遂端起酒杯,不过不是回敬这孙主任,而是敬主人家的贵客:“岳老板,敬你一杯,大忠臣岳王后裔。”
岳老板:“敬你,艾局。”双方干杯后,他继续说:“我先祖岳王、岳武穆名言:‘文臣不贪钱,武臣不怕死,天下太平矣’。他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战功卓着,大败金兵,然而不死疆场,却死在奸臣秦桧手里。死时才39岁啊!假如他不死,再干5年,再干10年,那段历史要重写噢。忠臣、奸臣,历朝历代都有,现代‘四人帮’不是吗?上边有,下边有。”
艾书接话:“下边的称不上奸臣,只能叫‘奸贼’、小人,人家在那里为人民谋福祉,他却在背后捅刀子。
岳老板“就是,就是。”
艾书:“做人要有良心。人生就怕被良心的自我谴责,天天都在惶恐、自责中过日子。”
岳老板:“对,对,说得太对了。”
艾书:“就说历史上,秦桧想害岳飞,他身为宰相,不可能亲自办案。把岳飞抓起来后,主管监狱典刑的大臣周三畏不忍加害忠良岳飞,携家眷半夜挂冠而去。偏偏有个万候卨,临时顶职,为虎作伥,当了帮凶。中期,秦桧被群臣背后指责,想饶岳飞一命。但万侯卨担心岳飞不死,会秋后算账。遂决计让秦桧矫旨,处死岳飞。”
岳老板:“周三畏可敬,万侯卨可恨。”
艾书:“我们地方上也有故事。一当权者想整一优秀干部,案审处长不忍编造材料整人,住院回避。偏巧另同僚请缨,搜肠刮肚,硬是把人家整倒。”
岳老板:“这个人也可恨可恨。”
艾书:“在杭州,铁像秦桧夫妇跪在岳飞墓前,遭万人唾骂,万后卨理应同罪。”
岳老板:“秦桧家后人说,秦桧跪八百年了,后裔们也不光彩,应终止。我们岳家人联名说,秦桧还应再跪九千二百年。”
艾书:“岳老板,你的生意很成功。商场如战场,不容易啊。”
老板:“有时是彻夜难眠噢。”
艾书:“这生意,不是长起个脑壳就能做的。我们这里有干部看见人家生意兴隆,也眼红,拿人家60吨硫磺去卖,以最优惠的价格给他,总价三万六千元,他预付五千块,差三万一千元,就说被客户骗了,自己还倒贴预付款。原来整人家,收三千块还归公的,他舌尖杀人,开除了人家的党籍,断了人家的进步。几年了,那个厂家现在不催他这个欠款了,说握有钢鞭在手,随时可以叫他栽倒。”
岳老板:“三万多块钱,按贪污罪,至少判三年徒刑。”
大雪时节,已有寒意,但孙继业掏出手绢揩汗水:“这就太扎劲了。”连连几次揩汗,说了几次酒劲大。
艾书心想:算出了一口气。
这顿午餐,边吃边聊,12点开始的。星期天嘛,用餐时间长一点不要紧。突然,艾书家里来人叫他:“英市长叫你赶忙到市政府,带好电筒和洗漱工具,可能要去两三天。”艾书告辞。
一进英副市长的门,英平说,关山煤厂出事故,洞里闷了四个人,不知死活,你同我去处理。艾书说,局里专抓煤炭的领导,他应去。英平说:“生病了。”
艾书想不到,这次去施救,竟为后来冤枉挨整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