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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居士睨他一眼,不再开口,转身捡鱼。

楚时不再动手,却也不曾离开。

日落时分,眼看破布烂衫中鼓鼓囊囊,宋居士打道回府,身后脚步声依旧不停,老伯停驻:“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并不知太守府在何处。”

楚时往前两步,将袖中死鱼给他看:“我也捡了不少,虽不知用处,也是一片心意,此番想是去老伯家中看看,这些东西用处,不知可行与否。”

宋佳成转身看向他:“你这身衣裳,价值白金,一身行头更是不低,碰这等脏污恶臭,不觉得心头发痒?”

楚时认真点点头,却并非心疼衣衫:“初见,并不适应。”

老伯被这话勾起了兴趣:“你还要适应?你可知,这是座死城,进来的人出不去,里面的人活不了,我等不过是苟延残喘,待到灭绝,灰飞烟灭罢了,你又何必趟浑水。”

楚时:“为何出不去?”

“因为时疫,因着疾病,因着那碰到便会死人的玩意儿,因着孤城无援,昏君当道,奸臣群狼环伺。”

楚时不再说话,所过之处,细细将景物看来,描绘此处曾经如日中天,星火燎原,让楚国各州敬仰,令百姓趋之若鹜。

老伯推开一扇破旧大门,四周断檐残壁,潮湿腥臭,门推开,是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木梯。

宋居士往上走,身影颤颤巍巍,身子紧张护着鱼货,楚时便跟上,木板并不结实,踩上去嘎吱作响,楚时尚未分神,也走的困难。

一脚踩踏,尤能听见木板崩坏声响。

一些落脚木板呈竖直状,一言一行,很是惊诧人心。

大约行过半个时辰差一刻时,来到一处平地,这处地方依山而建,方才那些木板,也大多镶嵌山体,此处比较城门处,有些冷,应是山顶。

比起城中荒芜破败,此处虽未好出多少,至少有人生存的痕迹。

平地之上建了口大锅,老伯将袖中死鱼倒进去,转而看向楚时,见他照做,这才招呼:“乡亲们,吃饭了。”

高台之上还有痕迹,不多时,便传来几声虚浮的脚步,先下来的是青壮年,男人,随后是女人,老人。

男人们提水灌入锅中,女人们负责将锅中死鱼捣碎,老人生火,有条不紊,却少了些生机,动作暂歇,所有人围坐五人合抱的锅边,静静坐着,似石化般,麻木盯着某处。

众人没有询问楚时来此做甚,也不愿分出眼神,只作不知,如此坐着,等待,等待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终结。

等待苟延残喘的结束。

宋居士忙前忙后准备碎瓦片,每人发一块,静静等待着锅中那黑黄热的东西沸腾,熬一日过去,重复往返。

楚时走上前:“老伯,您方才唤吃饭,吃的便是这个?”

脑中划过那条爬行滚动着蛆的鱼,楚时难得蹙起眉:“那些东西都烂了,如何能食?”

宋居士笑呵呵摇头,指着那口锅:“那不是腥臭腐烂,而是百姓的命,若是不吃,便只能饿死,青州的男人,女人,老人,官员,富商,农人都可以死。”

他信手一指,要他看向角落,那处坐着个女人,他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尚在襁褓,却是两窝深陷,脸色蜡黄,双眼无神,伸出的小手清晰可见并未合拢的骨头。

“那是青州的未来,他不能死。”

“这片天浑浊不堪,青州四十八万人众,少一个公道,君王麻木不仁,奉礼成神,枉杀发妻,百姓生死之间徘徊,他端坐高台上,如何让冤魂闭眼。”

宋居士笑呵呵与他交谈,不曾歇斯底里,也不曾怨天尤人,仿若这是平日命运,也是将来归宿。

“老夫共有八子五女,如今茕茕孑立,孑然一身,门衰祚薄,他们啊,大多死在这。”

他指向那口锅,“洪水泛滥了十年,我的亲族都死了。”他抬眼看向头顶,没了生机,失了魂力。

楚时看向角落孩子:“青州旁的孩子呢?”

“天灾之下,人性当道,百姓易子而食,最后不过百数,有心者想要阻止,甘愿抵了命,让鬼魅饱餐,终究是……哎,徒劳。”

“血肉,供给处的不是圣,而是魔,人肉是酸的,酸的人牙齿发颤,夜不能寐。”

老伯指着角落那奄奄一息的孩子:“他不过五月,尚未吃过人肉,年纪尚小,最是好调教,贵人想来路过此处,可否救他一命?即便为奴为畜,只要活着,老朽感激不尽。”

说着,便要给楚时跪下。

楚时看向他:“你是,青州太守?”

宋居士:“城不复在,国将不国,老朽只是游安,畅游天下,窥得盛世之安定,百姓之安居。”

楚时将人扶起:“好,我会为他寻一处好人家,让他安可长大。”

闻言,所有人齐齐转过身,望向楚时,眼眶淌出泪,是苦的。

楚时摆手,无数黑衣人出现,肩头扛着粮食,朱琦将大锅推倒,里头死鱼烂虾,伴随着蛆虫,一道流入水渠。

人群骤然激动,眼中迸发出恨意,凶狠的扑向朱琦,宋居士身子一僵,猛地推向楚时:“你做什么!这是这半月的粮!狂妄之徒!”

密影卫从天而降,挡在楚时面前,一掌将人推开:“放肆!”

楚时摆手,“退下。”

“老伯,你看。”

宋佳成又气又急,转身看去,百姓不知何时停下拼命架势,呆呆看向那一排排垒列的粮食。

他猛扑过去,将那些粮食往口中塞:“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老天爷啊,这等黄粱美梦,何时是真啊。”

百姓喃喃:“这……这难不成是我的梦?”

楚时转身走向那个孩子,看向泪眼朦胧的女子:“将他给我吧。”

女人将孩子往怀中藏,转头老张宋居士,见他含泪点头,这才小心将孩子送出去。

楚时望向怀中孩子,“几个月了?”

“一岁。”

宋居士跪下给他磕头:“老朽给你跪下,这孩子一岁有余,适才欺骗阁下,老朽万死不辞。”

楚时再次审视这个孩子,胳膊只剩皮包骨头,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