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不喜欢我,觉得是我是我妈带来的拖油瓶,经常拿话刺我……我妈刚开始还会向着我和他吵,后来可能觉得我的存在确实影响了他和张叔的关系,慢慢也会跟着他一起骂,尤其是每学期交学费的时候最难熬……我那时就想着赶紧考上高中去外面上学再也不回这个家。张彬……是那时家里唯一一个会跟我好好说话的人,每次张叔和我妈骂我的时候,他都会拦着……还会偷偷给我零花钱、给我补课……”小鲁呆呆的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轻声讲述着。
“我那时候是真的拿他当亲哥看的……他18岁生日那天,全家人都给他庆祝生日,就连张叔那天都难得给了我笑脸。只要张叔高兴我妈就高兴……那天在饭桌上张彬一直劝我跟他喝一杯,我没喝过酒,可难得见我妈这么高兴,我不想扫兴,就陪着他喝了半杯白酒……”
“后来我就感觉特别晕,好像就睡着了……等我再醒的时候……”小鲁的声音慢慢哽咽。
“张彬没穿衣服趴在我身上……他在亲我……我……当时吓坏了,使劲推他让他从我身上滚下去……可他力气好大,我想喊我妈救我,他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出声……他的手还一直在扯我的衣服……”小鲁哭着说。
“哥,我当时好绝望……眼睁睁看着他撕开我的衣服,在我身上乱抓乱摸,却根本挣脱不开……他当时的那个眼神和平时完全不一样,那个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后来,是我用床头的闹钟砸了他……他流了很多血才松开手……然后我妈……我妈他们就进来……他们被吓傻了……”
“但是没有人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张叔反应过来就抽了我一耳光,追着打我骂我是男婊子……不学好勾着他儿子走歪路……我妈就只在一旁哭……边哭边骂我丢了她的脸,让她在这个家没了立足之地……哥,哥我没有……是他先欺负我的……”小鲁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
段云鸿紧紧攥着拳,颤抖的呼吸昭示着他隐忍的怒意。
酒后哭着喊妈妈救我鸿哥救我、绝口不提的离家原因、对于凌璟的靠近如此反常的态度……原来症结都在此,被视如亲兄的人猥亵、母亲责备、继父辱骂……那个刚刚褪去稚嫩,纯真明媚有着无限潜力和理想的王小鲁,被那群所谓的家人用冷漠扼杀在了15岁……
“其实我妈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家容不下我了……后来张叔带张彬去了医院,我收拾好自己的衣服从家里走的时候,我妈就在客厅坐着……我给她磕了三个头,她什么都没说,甚至连一句‘你去哪’都没有问……”小鲁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轻轻的笑了一下,“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么多年,只有来b市这次,我是有人送的……也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要早点回来……”
段云鸿知道小鲁说的人是自己,可想起小孩的过往,他心里却没感到一丝欣慰,反而疼的难受。
段云鸿一直觉得命运对自己格外苛刻,从小就是孤儿的他好不容易混到事业有成却锒铛入狱,三十多岁还要重头开始。可想想王小鲁,自己从小有大猛妈像亲妈一样护着疼着,即便是入狱那三年,也有大猛这样的兄弟帮他守着公司等着他出来重新创业……回看小鲁才是在逆境中挣扎出来的可怜人,15岁的王小鲁是怎么在陌生的城市活下来的?怪不得王小鲁和他说自己后来遇见的都是好人……段云鸿不禁庆幸,庆幸命运虽然不公,让小鲁有那样的家庭和母亲,却又怜他年幼离家,遇见了叶师傅、张姨、王叔这样的好心人,让他虽历经磨难却依然保有少年人最初的纯真与良善。
“鲁儿,不哭了……有鸿哥在,以后谁都不能再欺负你。”段云鸿轻拍小鲁的后背慢慢安抚着小孩儿的情绪。
“鸿哥,有时候想起来我也恨她……她是我的妈妈呀……她以前很疼我的,我爸没了以后她也很辛苦的养我供我读书……可为什么……明明是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却不肯护着我了?”小鲁抬起眸子,清澈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委屈与不甘。
段云鸿不知该如何解释小鲁母亲的选择,可能是失去丈夫后穷困疲累的生活琐事磨光了她残存的耐心与母性,面对再婚丈夫的百般挑剔她最终向现实臣服,放弃了自己还未成年的儿子,选择让自己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或许猥亵事件仅仅是这个摇摇欲坠的重组家庭分崩离析的导火索之一,亦或者小鲁从始至终都是这个家最多余的存在,只是因为张彬的行为才彻底激发了继父积蓄已久将小鲁扫地出门的念头,而他的母亲,则在此时选择了冷眼旁观,顺势而为的让这个总给自己惹麻烦的儿子彻底远离自己的生活……
段云鸿静静的看着小鲁,他无法回答小鲁的问题。就像他其实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楚然会突然失踪,却始终没有问出口的原因是一样的,因为真相往往都是最残忍的。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之后,段云鸿轻声说道:“鲁儿,哥可能答不出你的这个问题。因为我们永远无法控制别人的想法和行为,但是我们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他目光灼灼的望着王小鲁,“就像我们可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以后的日子却是咱们自己过的。鲁儿,听哥的话,往前看,别回头……你看看外头马路上汽车轧出的车辙,早晚会模糊到连痕迹都没有,就像你经历的苦也终究会被以后日子里的甜慢慢取代是一样的……”
“哥……”段云鸿话还未说完,小鲁就像个受伤的小兔子一般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这是王小鲁第一次主动靠近自己,段云鸿紧张的将两只手举至半空迟迟不敢放下来。
“鸿哥会一直在的对吗?”小鲁抬起泛着泪花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唯恐段云鸿说出半个不字。
段云鸿哪受的了王小鲁这副样子,笑着揉了揉王小鲁的小卷毛,眼神中的缱绻连自己都未察觉,“鸿哥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