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娘哄人颇有手段。
曾经哄冯嘉玉都是手到擒来,今日哄一个玉珠,也同样不在话下。
寥寥数语,玉珠便收拢了泪水,对着镜子左右拢了拢发髻,越看自己越满意。
要说映红妆与石榴粉两样还真是宝贝。
自打用了之后,果真鲜妍娇嫩,更得颜色。
玉珠又细细往脸上扑了粉,叹了声:“三爷今日发了好大的脾气,怕是晚上都不会找我了。”
“诶,妹妹何必妄自菲薄,你颜色好,性子好,三爷最喜的便是温柔娇美的女人,妹妹你就是这样的。”殷娘拍了拍她的肩头,“男人在外有的是烦心事,少不得要回来发发脾气的,妹妹如今是三爷心头第一人,自然也要多承担些。”
这话听得玉珠眼眸一亮,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听着外头的动静,那兄弟俩应该是吵完了。
冯嘉玉气呼呼地摔门离去。
殷娘冷冷望着他的背影,错开半边身子挡住了玉珠的视线,口中依旧温婉玲珑:“茶炉子上煮着玉浮雪,这是三爷最爱的茶了,回头你再送过去。”
“这……”玉珠想起方才被呵斥辱骂,有些胆怯。
“若你不想去,我便代替妹妹去劝劝。”
一听这话,玉珠忙抬眼:“还是我去吧。”
“好。”
又过了两刻钟,玉珠重又托着茶案去了那厢房。
殷娘远远瞧着,双手交叠着藏在袖口中,眸光中隐隐有期待。
玉珠这一去,去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
等她回来时,鬓角微乱,发髻松散,那青丝间的一根素银钗差点挂不住掉下来,唇上的胭脂花了,衬得她那惊慌失措的视线四下游走。
殷娘笑话道:“你瞧瞧你,还说三爷心里不疼你么,你这唇上的胭脂去哪了?”
玉珠再无平日的娇羞,一听这话反而更加慌乱。
勉强扯了个笑容来应付过去,她便借着回屋更衣,一头躲进了屋子,再不出来。
殷娘轻冷哼一声。
淮州虽比不得京城繁华热闹。
但该有的都有。
临江一条街,正是城里赫赫有名的温柔乡、销金窟。
靠在码头的几艘画舫,还未到天黑就已经点起了灯笼。
一只只花灯精巧别致,用了不同颜色的彩纸制成,被那烛火油灯一照,竟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
一俊俏丫头梳着双髻,红绸的缎子俏生生地垂在耳侧,这又少女又孩童的打扮吸引了冯嘉玉的目光。
他心道:这丫头倒是生得有点姿色。
那丫头手持一盏花灯,就立在画舫前,笑着对底下的人说:“还是老规矩,谁能猜出姑娘的灯谜,谁今晚就是姑娘的客人,五两银子猜一次。”
下头有人追问:“若是猜不出,岂不是五两银子打水漂么?锦儿姑娘未免也太狠了些。”
“若是猜不出,我家姑娘另有别的礼物奉上。”
那丫头一挥手,另一小丫头托着一方茶案过来,那案上摆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匣子,“这便是礼物了。”
冯嘉玉这段时日在淮州正闷得发慌。
今日尤其憋屈。
见着这般有趣的玩意,哪有不心动的?
他立马上前,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两只花灯。
花灯里的灯谜他却猜不出,白白花了十两,又得了两只小匣子。
冯嘉玉正嘀咕着无趣,随意地打开匣子,里头的东西却让他顿时心痒难耐——那是一方叠得整齐的兰纸,略显茶色的纸头一角印着一个小小的唇印。
拿在鼻息前一闻,顿觉馨香无边,令人心神荡漾。
再瞧那艳丽的唇印形状娇美,光是这般看着都能勾得人心猿意马,情不自禁起来。
冯嘉玉伸手摸了摸。
一点点细腻的胭脂落在了手指间。
轻轻揉捻一番,他眼底燃起了火光。
风流韵事这种桥段,冯嘉玉熟悉得很。
既然才华学识这条路走不通,那就走另外一条路。
他从兜里摸出了一锭金锭子,轻飘飘地丢在了那丫鬟的脚边。
咣当一声响,金锭子迎着灯光熠熠生辉,在船板上蹦跶了两下才停住。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快看,是金元宝!!”
那丫鬟也吃了一惊。
哪有人将一锭黄金这般随意地丢过来的?
她忙捡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比方才更热情了些。
“这位爷想拿哪几只花灯?”
冯嘉玉也不说话,又抛出一枚金锭子。
如刚才一样,咣当两下落在了那丫鬟的脚边。
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瞧冯嘉玉穿着富贵,满身锦缎,尤其那腰间的玉带更是非同一般,能来画舫消遣一二的,都是淮州城里的富贵人家,哪里看不出来这冯嘉玉来头不小。
那丫鬟也愣住了。
“我只想见你们家姑娘一面,这些要是还不够的话?爷兜里还有更多,不如你回去跟你家姑娘商量一下,让她自个儿来取。”冯嘉玉笑了。
嚣张又快活,好色又直白。
一盏茶的功夫后,画舫跟前凑热闹的人都散去,冯嘉玉被请进了画舫。
这一夜,灯红酒绿,软语细声,腰肢款款,轻舞慢歌,自有一番别样趣味。
天亮时分,冯嘉玉才从画舫上下来,满脸餍足。
回到住处,殷娘瞧他回来了,忙又备了热水热茶,忙前忙后地伺候更衣。
忽然,从冯嘉玉的袖兜里滑落一条巾子。
娇嫩的杏粉色,上头还绣着一颗鲜红的樱桃,另有两行已经晕了墨的笔迹,显然是前不久刚写上去的。
仔细一瞧,竟是两句极为香艳的诗——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殷娘耳尖微烫,忙不迭地想放在一旁,却被冯嘉玉一把夺过。
“三爷昨晚上可尽兴了吧?”殷娘抿嘴一笑,“可怜玉珠妹妹了,等了您一晚上。”
冯嘉玉晓得殷娘的性子,知她不会拈酸吃醋,是以在她跟前也更自在些,闻言笑道:“我又没让她等着。”
“三爷这话好生没趣,玉珠好歹也是你新宠着的,她都这般了,更不要说我……既三爷有了好的了,那不如就趁早放了奴家吧。”
殷娘故意笑着打趣。
冯嘉玉还就喜欢她这样不轻不重的吃味。
一把扯过殷娘的手,将她圈在怀里:“看你往哪儿逃。”
说着,就要亲上她那娇粉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