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湿漉漉的战壕中,他估摸着,二十多年前的第二帝国的军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和法国人战斗。就是因为有苏军狙击手偷袭的情况,他才不得不听从穆勒的要求待在战壕里。现在,皮靴已经浸水,上面满是黑色的淤泥,闻闻周遭的气味,土腥味真是浓郁。
他甚至有些后悔,本来自己的降落都是临时的,让他们写信真是浪费时间。终归他们是把信件写好了。
保罗匆匆将信放在自己的公文包,毅然决然的爬上了战壕。
他看着还站在满是积水的战壕中的穆勒和格里芬,情不自禁怜悯的说:“说真的,你们所处的环境真是糟糕透了,我真担心我也待在这里几天,非得罹患堑壕足。”
“是啊,您是幸运的。您可以乘坐飞机立刻离开,我还要在这里继续坚守。”
穆勒说话时嘴角有些微微上撇,眉头也皱了一下。他心中究竟是何态度,保罗一目了然,可能这就是羡慕嫉妒恨吧。
保罗拍拍文件袋,保证说:“两位的信件我会送到后方。我还是请两位千万不要失去信心,论阵地战,我军的实力毋庸置疑。”
真的毋庸置疑?穆勒真是不想在说什么,这位飞行员的话更像是一种怜悯,怜悯只会进一步挫伤士气。
穆勒没有走出深深的堑壕,他抬起头摆摆手:“希望您一路平安。请您千万要小心,这里非常危险。”
保罗点点头,他的确想立刻离开这里。当他刚走几步时,耳畔突然听到一声奇怪都是声音。
他猛地扭头看向西方,只见远方的树林中突然腾起两小团白雾。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前方三百米处,突然发生了两起爆炸。
“哎呀!糟糕!”
保罗本能的抱住脑袋卧倒在地,待爆炸的回响小事,烟尘渐渐落幕,他还是抱着脑袋,疯了似的向最近的战壕跑步。
他已经不管干净埋汰,危急时刻真是保命要紧。他一个纵身跳进刚刚的堑壕,溅起的水花还溅了穆勒一声。
与此同时,距离三公里外的多罗宁,也在等着烟尘散去。他一直举着放大倍数高达15倍的望远镜,远方的德军阵地情况如何,他看的清清楚楚。
“糟糕,角度差了些。可能弹片击中了飞机,它居然还安然无恙的待着。米哈伊尔!”
“到!”
“去通知他们,休整方向。向右调整五十,再打一次。”
“遵命。”
所谓调整五十,就是落点调整五十米。多罗宁教会新训练的炮兵这些,使得新晋炮兵操炮能力迅速提高。当然,真的变成优秀的炮手还需要实战的历练。
新的角度确定完毕,两枚炮弹又打了出去。
两门克虏伯炮角度几乎平行于地,炮弹以近乎平直的弹道直接命中目标。
仅仅一发命中就足够了,白鹳侦察机被炸成粉碎,碎片甚至有的飞溅到一千米外!内置的燃油因而完全燃烧,当烟雾消散尘埃落定,侦察机只剩下大量的燃烧残骸。
仅仅四发就干掉了德军的飞机,多罗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米哈伊尔!”
“团长,我们还做什么?”
“废话!我们得立刻撤退,烟雾已经暴露我们了,搞不好德军已经准备反击。”
打中后就毫不恋战的跑,此乃冷炮的精髓。多罗宁炮弹炮兵阵地,高兴的张开臂膀大声欢呼:“同志们!我们打中了!快收拾东西撤退,速度要快!”
岔开的反后座支架并拢后挂在马车上,战士们急匆匆赶着马,或推着轮子。
他们离开才过去七分钟,德军的反击就开始了。
穆勒暂不知晓自己的损失,他能确定炮弹达到了自己的阵地。得益于他下了死命令要求部队无视泥泞深挖坑,除非炮弹落入战壕里才会死人。不过那炮击分明榴弹炮所谓,根据其弹道特点,穆勒甚至认为自己的伤亡微乎其微。
苏军还是突然找茬了,他担心苏军是在试炮?苏军最传统的进攻套路就是炮兵轰完步兵冲,真的炮轰之前的确有试炮行为。
他顾不上那么多,立刻差人沿着交通壕狂奔,给树林后隐藏的炮兵下达炮轰命令。即五门炮,每门打上三发以报复。
德军的炮兵数学能力一样了得,他们根据远方白烟的位置(火炮所在),迅速算好了各种参数。反击的炮火砸过去,炸断了大量的松树,却没有击毙任何苏军。
实际上,苏德两军这次短暂的炮战,真的没有造成任何人伤亡,甚至没有任何人受伤,顶多是个别德军士兵耳膜被刺激了一下罢了。
当世界恢复平静,保罗这次稍稍放心,他从战壕里探出一双警惕的眼睛,首先看的就是飞机的方向。
非常可惜,那里什么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堆现在还在燃烧的碎片。
他当然愣住,不禁哆哆嗦嗦的说:“完了!全完了!”
“嘿!飞行员先生,你在哆嗦什么?”穆勒问。
“我的飞机!真是见鬼,我的飞机完了。我回不去了,我也要死在这里。”
穆勒探出脑袋,见得那飞机成了碎片,他心头除了揪心,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身边的这位飞行员是有机会逃之夭夭的,他能华丽的离开这该死的战场,当然是让数千名士兵羡慕嫉妒。试问,谁不想从这里逃离呢?
穆勒拍拍保罗的肩膀:“既来之则安之,我会向上级报告你的事。接下来,和我们一起守卫阵地吧。副官!”
“有!”
“给他一支步枪。”
就这样,佩戴着橡叶骑士勋章的保罗,他是飞行员中的佼佼者,多次危险的任务安全完成,结果他折翼了,如今稀里糊涂成了一名普通步兵。他的任何飞行才能在现在都是徒劳的,如何做好一个步兵,如何在阵地战保命,又如何杀敌,他真的一无所知。
还能怎么办呢?他痛恨这里该死的泥泞环境,虽然满是淤泥的深堑壕的确能保命。他暗自骂着自己,“真是一语成谶,我要是不在这里和他们废话,不要求他们写什么破信,我早就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