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铁叩击青石板的脆响惊飞了屋檐下的寒鸦,骆志松翻身下马时,铜铃手串在袖管里发出细碎的震颤。
他望着三楼窗台垂落的冰棱,那些折射着七彩光晕的棱柱正巧构成dNA链的螺旋结构,与皮匣内冰晶矩阵的投影完美重叠。
“骆同志来得正好。”穿白大褂的专家推了推玳瑁眼镜,窗玻璃映出他身后电子屏闪烁的种群分布图,“你这份采用红外标记替代陷阱的方案……”钢笔尖突然戳向计划书某处,墨迹在“妊娠期母鹿追踪”几个字下晕开墨团,“如何保证不会惊扰产崽?”
骆志松解开羊皮手套,指尖抚过冰晶匣侧面的节气暗纹。
昨夜调试设备时,韩小凤绣在棉衬里的惊蛰雷纹曾与母鹿胎动产生共振,此刻匣内正传出微弱却规律的搏动声。
他掏出装有艾草馍的油纸包推过去:“您尝尝这个,观测台的铜铃纹能镇惊悸。”
办公室墙角的暖气片突然发出异响,混着冰碴的冻土从通风口簌簌落下。
骆志松用鞋尖拨开碎冰,半截青铜齿轮正卡在供暖管道的缝隙里,齿痕间还粘着几缕灰白兽毛。
专家端起搪瓷缸的手顿了顿,茶水在杯口晃出环状波纹。
此刻山脚下的打猎队木屋正腾起呛人的烟尘。
张成员抡起斧头劈开结冰的柴垛,火星溅在写满算式的黑板报上,把骆志松画的物种迁徙图烧出焦痕。
“说什么平衡生态!”他甩出沾着松脂的账本砸在炕桌上,“禁猎三个月,老王家媳妇连月子鸡蛋都赊不着!”
韩小凤挎着竹篮进门时,正撞见几个年轻队员往猎枪里填霰弹。
她弯腰拾起滚落脚边的山核桃,指尖在纹路间轻轻摩挲:“上回暴雨冲垮獐子岭,是谁连夜用冰晶仪定位被困的采药队?”说着掀开蓝布,露出二十四个印着节气纹的艾草馍,“志松哥调试设备那七日,可曾断过谁家灶头的柴火?”
木屋突然陷入奇异的寂静,挂在梁上的青铜铃无风自鸣。
韩小凤将馍馍挨个放在队员们的枪套旁,当放到张成员沾着兽血的皮袄时,馍皮上的大寒纹突然泛起莹蓝微光。
窗缝透进的北风卷着雪粒,在她鬓角凝成细小的冰晶。
“他说等开春融了冻土……”她对着黑板报的焦痕轻吹口气,灰烬竟重新聚成箭竹抽芽的图案,“能用声波诱捕法,让野猪群自己走进陷阱圈。”
而此时三楼办公室的电子屏突然闪烁红光,专家手中的搪瓷缸“当啷”撞上金属桌沿。
骆志松箭步冲到观测仪前,只见代表母鹿的光点正呈螺旋状向冰晶矩阵靠拢,dNA链投影里逐渐显现出双胞胎胚胎的轮廓。
他快速转动冰晶手串,匣内传出幼鹿轻柔的踢踏声,与远处山涧解冻的叮咚声奇妙共鸣。
“这是……”专家沾着茶渍的手指悬在按键上方,眼镜片上倒映着光纹交织的鹿群迁徙模拟图。
骆志松摸出鞍袋里最后一枚艾草馍,掰开的瞬间,观测台铜铃纹在馍心映出神农架全息投影,每处闪光都对应着正在复苏的兽群栖息地。
楼下的争吵声隐约传来,骆志松的掌心在计划书边缘压出褶皱。
他能想象张成员此刻正用猎枪戳着禁猎期告示,就像十年前他们追捕那头瘸腿黑熊时,枪管也曾这样焦躁地敲打岩壁。
但冰晶匣突然增强的震动拉回他的思绪——青铜齿轮不知何时爬到了专家脚边,齿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正缓缓凝成某种古老图腾。
专家端起凉透的茶缸猛灌一口,喉结滚动时,窗外的矛隼突然发出尖锐啼鸣。
骆志松看见他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钢笔的手指在“审批意见”栏上方悬停,墨水滴在纸面绽开墨梅般的痕迹。
骆志松的指节在冰晶匣侧面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匣内矩阵突然投射出立体光影。
二十四节气纹在办公室墙面流转,惊蛰纹在母鹿影像腹部亮起微光:“你看这个声波诱捕装置,能根据妊娠周期调整频率。”
专家用钢笔挑开投影中的声波线,发现每道波纹都标注着像甲骨文一样的符号。
当霜降纹亮起时,波纹突然幻化成金色麦穗,正在啃食的母鹿影像腹部微微发亮,胎动频率与麦穗摆幅完全同步。
“这些符号……”专家用茶缸底压住乱颤的图纸,玳瑁眼镜滑到鼻尖,“是甲骨文的‘孕’字变形吗?”
“去年大雪封山时,我在鹰嘴崖岩画上发现的。”骆志松转动腕间铜铃手串,冰晶匣突然传出幼鹿呦鸣,“先民们用这种频率安抚受惊的母兽。”说着他掏出个刻满凹槽的青铜罗盘,指针正指向dNA链投影中的双胞胎光点。
楼下的喧哗声忽然拔高,张成员扯着嗓门喊“要饿死人了”。
骆志松摸出猎刀在桌面划了道线,刀锋过处竟有嫩芽破木而出:“禁猎期我负责给大家运粮,老王家的鸡蛋……”他指了指正在抽枝的桃木纹路,“开春就能用嫁接术让每户院里有果树。”
专家突然起身撞翻藤椅,茶渍在种群分布图上洇出神农架的形状。
他抓起那个艾草馍掰开,馍心里嵌着的青铜薄片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野猪群正沿着声波陷阱的螺旋轨迹自行走向山谷,沿途箭竹抽芽的速度肉眼可见。
“我需要实地验证这个声波诱捕法。”专家的钢笔尖戳在全息影像中的野猪王额前,“尤其是你提到的甲骨文频率……”话音未落,供暖管突然爆出闷响,青铜齿轮裹着冰碴滚到脚边,齿缝间渗出暗红液体在地面汇成山字形图腾。
骆志松蹲身擦拭图腾时,指尖沾到的液体竟带着铁锈味。
他想起十年前追捕盗猎者时,那个被山石压住腿的匪徒伤口也是这种味道。
窗外传来矛隼振翅声,一片灰羽飘落在图腾中央,羽根处粘着几不可见的白色兽毛。
韩小凤此刻正站在木屋外的雪松林里。
她解下蓝布头巾系在枝头,二十四枚铃铛在风中奏出与冰晶匣共鸣的曲调。
当惊蛰铃响起时,树下的冻土突然拱动,冬眠的花栗鼠顶着雪粒钻出来,抱着她鞋面上的山核桃磕个不停。
“就知道你在这。”骆志松的皮靴碾碎冰凌,铜铃手串与树梢铃铛同时震颤。
他伸手接住坠落的雪块,融水在手心凝成dNA链的微型投影,“张成员他们……”
“老吴叔带着去修陷阱圈了。”韩小凤转身时,鬓角的冰晶折射出虹彩,“你画的箭竹抽芽图……”她从棉袄内袋掏出块绣着雨水纹的手帕,展开竟是张声波陷阱的构造图,“我给每处卡榫加了艾草垫片。”
骆志松突然把人拽进怀里,韩小凤发间的忍冬香混着冰晶匣的寒意直往领口钻。
他摸到对方后腰别着的青铜匕首——那是去年七夕他熔了祖传猎刀打的,刀柄缠着的红绳已经褪成浅粉。
“那些霰弹……”韩小凤的呼吸喷在他锁骨位置,“我悄悄换成盐粒了。”她摊开掌心,几颗晶盐正在融化,“就像你说野猪需要矿物质……”
山风骤然大作,松涛声裹着冰晶仪特有的嗡鸣席卷而来。
骆志松突然托起韩小凤的下巴,在她唇间尝到艾草混着青松汁的苦涩。
远处观测台的电子屏红光穿透林雾,在两人脚边投下dNA链交织的光影。
当他们回到打猎队木屋时,黑板报上的灰烬抽芽图已经长出真正的嫩枝。
张成员正蹲在灶台前扒拉烤土豆,见他进来嘟囔了句:“专家说要考察多久?”铁钳戳到的炭火突然爆出个艾草味的火星。
“足够野猪群走完三个螺旋。”骆志松将冰晶匣放在供着山神像的条案上,青铜齿轮突然在匣面疯狂旋转。
当他掀开衬着惊蛰纹的棉垫,发现底层暗格里多了撮灰白兽毛,毛根处粘着冰晶状的暗红血珠。
韩小凤在整理鞍袋时突然轻呼,装着艾草馍的布袋内衬上,雨水纹不知何时变成了暴雪纹。
她望向窗外开始聚拢的铅云,听见观测台方向传来矛隼急促的啼叫,那声音像是利爪划过青铜器的锐响。
骆志松在检查声波陷阱时,发现定位仪上的甲骨文频率正在自动修正。
当他触碰到某个形似“孕”字的符号时,冰晶匣突然投射出血色光影——代表母鹿的光点正诡异地分裂成四胞胎,而模拟影像显示它们的犄角竟呈现出青铜器的锈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