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则无鱼,郑板桥说“难得糊涂”,所以“糊涂”是一种境界,很多时候不是真糊涂,而是装糊涂,有时候李牧也痛恨自己,年轻的时候最看不惯种种不公平,痛恨那些不公平的方方面面,但是不知不觉间,李牧有时候也活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样子。
一个十几万人的企业,哪怕再完善的各种规定,也杜绝不了源源不断的各种问题,比如美洲银行的总经理霍华德·伯伦特把自己的几十个亲戚都安排进美洲银行工作,哪怕其中有些人完全无法胜任岗位,在工作中屡屡出现失误,霍华德·伯伦特也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进行弥补,最起码账面上没有出现亏损,所以李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又比如波士顿航空的唐纳德·哈金斯,八月份在一次飞行测试中,因为唐纳德·哈金斯的失误,波士顿航空发生了意外事故,四名机组成员死亡,直接经济损失二十万美元,唐纳德·哈金斯自掏腰包赔偿了损失,安抚了悲痛欲绝的飞行员家属,李牧同样什么话都没说,这种事同样是无法避免,新生事物的出现总是会伴随着代价,谁都希望自己的企业不发生任何意外,但那是理想状况,现实中不可能存在。
李牧能做的,是在大方面上把控骏马集团前进的方向,监督骏马集团的高管们不犯类似所罗门·洛布那样的错误,至于其他的人情世故往来,以及工作中偶尔的失误,那都是在所难免,李牧在严格要求的同时,也会给予一定的弹性,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犯任何错误,李牧自己有时候也会犯错,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强行要求其他人。
进入十月份,按照往年的习惯,李牧要么是前往巴哈马度假,要么是前往夏威夷,今年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严顺去了远东,所以李牧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琉球,远是远了点,但是能让李牧第一时间了解到远东的情况,给予严顺最大的支持,这比度假更重要。
“我前段时间刚刚见过里奥,我觉得你还是冒险了点,国内的市场难道还不够你赚钱吗?实在不行还有欧洲,还有阿拉斯加,你却偏偏要去清帝国,我得提醒你,这有可能是好事,但是更大可能是坏事,结果可能你根本无法控制,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太平洋舰队的旗舰上,乔治·杜威并不赞成李牧的决定。
和华盛顿的政客们不同,对于清国,乔治·杜威了解的更清楚,一个四亿亿五千万,或者是五亿人的市场,全世界都垂涎欲滴,英国人为了让清国打开国门不惜发动战争,法国人在安南屡次发动战争,同样是为了抢占开发清国市场的桥头堡,李牧现在一脚踏进来,是福是祸很难说,乔治·杜威不想让李牧趟这趟浑水。
“来不及了,这两年内,骏马集团的工作重心都在清帝国,我甚至从巴哈马、巴拿马、以及海地调集雇佣兵向琉球集结,里奥能成功最好,否则,我也已经做好了武力干涉的准备,你也要做好准备,这不仅是商业行为,也同样是国家行为,这一点不需要我提醒你。”李牧面对乔治·杜威同样不需要伪装,都是老朋友,李牧还需要乔治·杜威的帮助。
这年头很多时候,企业行为就代表着国家行为,尤其是骏马集团这样的托拉斯企业,只要战争打响,那么不管是清帝国,还是英国、法国、德国都应该知道,骏马集团肯定是获得了华盛顿的支持,所以才敢对清帝国提出种种不合理要求,这压根是在逼着清帝国主动翻脸,哪怕清国满足了骏马集团的种种要求,那么接下来,骏马集团也会变本加厉。
李牧非常信任白起,但是为了给严顺更大的帮助,李牧也不得不从各地调集雇佣兵,用来给严顺提供支持,这些雇佣兵或许纪律性不够好,但是他们的个人技战术能力都很不错,如果使用得当,在战场上能起到决定性作用,李牧不担心严顺不够成熟,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哪怕严顺刚开始对战略战术一窍不通,打上几仗,严顺慢慢就能找到门道,这听上去有点残酷,但是古往今来的名将都需要这么一个过程。
说白了,李牧就是用生命给严顺练手,别说这样做很残酷,战争就是这样,李牧以前逼走过爱迪生,打压过西蒙·斯蒂尔,但是都没到生死相见的程度,战争不一样,由不得丝毫仁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职权范围内,我当然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不过也别指望我会向在吕宋那样尽心尽力,吕宋和清国是两码事,我会配合,但是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乔治·杜威先划下红线,帮忙可以,但是不会赤膊上阵,李牧挑起来的事,还需要李牧自己去摆平。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难做的。”李牧也不会让乔治·杜威徇私枉法,哪怕是朋友之间,帮忙也是有限度的,乔治·杜威肯给承诺就不错了,别指望乔治·杜威会和洛克菲勒一样,和李牧穿一条裤子。
没有飞机的年代,距离就是天堑,在海上飘飘荡荡近半个月,李牧才在琉球上岸。
白起和潘廷珍在码头上迎接李牧,见到李牧之后,潘廷珍还假模假样的表示,因为琉球国王身体微恙,所以才不能亲自来迎接李牧,请李牧原谅。
“你们的国王是几岁?三岁?或者四岁?这么小的年纪确实是要注意。”李牧才不会在意,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傀儡皇帝,李牧不想打任何交道,不见面正好,省了那些繁文缛节。
“六岁!”潘廷珍很无奈,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在怎么着也是一国之主,不能被人这么埋汰。
“那是我记错了。”李牧没有道歉的意思,六岁和三岁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没有权利,没有成年的国王是幸福的,别看潘廷珍现在对国王恭敬有加,但等到过往成年,没准潘廷珍会主动换个皇帝当傀儡,权臣当的时间长了,也不希望皇帝有多少主见。
“如果可能的话,我真的不希望你来琉球,或者,咱们去四国岛行不行?去海参崴也可以。”白起有点头疼,严顺来到琉球之后,白起已经对琉球港口实施军管,李牧来了之后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把琉球彻底封闭起来。
其实也无所谓,现在的琉球,已经彻底是华人的天下,白起来到琉球的时候,琉球国内还有不少琉球土着,这些年,白起不断地向外移民,把琉球土着迁往日本或者阿拉斯加,甚至前往美国本土,不知不觉就完成了人口置换,就算这样白起也不放心,虽然太平洋公司在移民的时候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前期甄别,但是谁都不能保证,那些自幼接受“忠君”思想教育的某些华人,会不会把民族大义,放在国家主义之上。
这应该算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当初国父反抗清政府的时候,很明确的提出了“民族、民权、民生”,李牧不想提民族这个概念,想建立完全彻底的大一统中华,所有人都是华人,根本没有民族的区别,这有一定好处,但是在某些程度上,也会影响到严顺在宣传方面的作用,有些人,应该是很大一部分人,他们不可能把旗人看成是自己人,这是一个没办法调和的矛盾。
这里的无法调和,也同样在李牧的考虑之中,但是李牧并不打算改变主意,不能因为个人的狭隘,就影响到民族的大融合,李牧知道人为的将人群划分为不同种类到底有多大的害处,所以绝对不能犯这样的错误,有些人有意见,那么意见可以保留,宗旨不能变。
“别担心武安君,琉球也是咱们华人的土地,带我去雇佣兵的军营看看。”李牧随口调侃白起,这里有一个乌龙,历史上被封为“武安君”的人有很多,秦国的白起曾经被封为“武安君”,赵国的李牧同样也被封为“武安君”,除了这俩人之外还有项燕和苏秦,个个都是鼎鼎大名。
雇佣兵的营地其实就是当初太平洋公司移民的临时营地。
清国的华人普遍营养不良,个人卫生状况也堪忧,很多人疾病缠身,上述这些情况,基本上都不适合越洋移民,所以太平洋公司会把愿意移民的华人先集中在琉球,一方便补充营养调理身体,另一方面也要进行适当的语言教育,一般情况下一个华人要在营地中停留三个月以上,才会登上移民船前往美国,或者是阿拉斯加、海参崴。
其实华人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营养不良是后期因素,只要营养跟得上,大多数华人的身体比起白人并没有差多少,至于那些琉球本地人或者是日本人,他们首先平均身高就比不上华人,华人的身体素质真正被拉开,那是本世纪末的事,现在还有几十年呢。
营地内的雇佣兵大多数都是日本人,白起雇佣这些日籍雇佣兵的价格低的可怜,平均每个人每个月都用不了一美元,哪怕他们在战争中死亡,白起也只需要付出十美元的抚恤金就够。
这个待遇已经很好了,如果这些日籍雇佣兵在日本为大名或者幕府将军付出生命,那么他们一分钱的抚恤金都拿不到。
距离第一批雇佣进入营地已经超过了三个月,经过三个月的营养补充和高强度训练,效果还是很好,十月份的天气,纽约已经冰天雪地,琉球还是温暖如春,这些雇佣兵都光着膀子,最多在脑门上系一根布条,就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没有任何怨言,李牧甚至在训练场一角看到有教官在体罚新兵,新兵唯唯诺诺,没有丝毫反抗,周围的雇佣兵们一言不发,有些人情绪激动,但是对象却不是教官,而是那些被体罚的新兵。
日本这个民族就是这么奇怪,他们崇拜强者,鄙视弱者,特别是在军营里,如果新兵不能在短时间内适应新兵营的生活,那么说不定他们某天就会被人打死在厕所里,不是教官动手,而是那些雇佣兵中的极端民族主义者动手,因为这些新兵玷污了他们的伟大的血统。
这个理由确实是够扯淡。
李牧粗略看上去,面积车不多五百亩的训练场上,大约只有一千名左右的新兵在训练,其他人不见踪影,这让李牧有点不解,按照李牧对雇佣兵的了解,这里最少应该有五千人,或者更多。
“我们的训练是以小队为单位进行的,每天的训练项目都不同,有人在训练场训练,有人会在营地外拉练,应该还有中队在对抗,具体的训练项目我也不清楚,远东公司的教官们决定训练项目。”白起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个模式是李牧决定的,怪也怪不到白起头上。
“每个人,每个人最少都要接受六个月的完整训练,日籍雇佣兵的纪律性非常好,所以将来这些人就是战场上的死士,哪怕是死,他们也要死的有价值,所以这个度,你要适当把控。”李牧才不会可怜日本人,对于李牧来说日本人死光了最好,李牧永远都无法忘记旅顺大屠杀、南京大屠杀、江阴大屠杀,以及金山、无锡、云林、江阴等等等等,太多了,以上只是万人以上的大屠杀,还没有完全统计。
“嘿嘿,放心吧里姆,他们哪怕是死,也会死在战场上,而不会死在训练场上,我在雇佣他们的时候,已经将抚恤金一并结清,所以他们现在都是死人,至少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他们的命都是咱们的。”白起才不会妇人之仁,这些年,死在白起手上的日本人没有百万也有八十万,李牧发动战争时,有时候还会心有惴惴,白起就完全是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