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停滞。
红夫人手中的小刀只需要再往前半分距离,就可以将夏尔杀死,然而这刀锋没有再前进分毫。
并没有人阻止红夫人。
虽然在她朝着夏尔刺去的时候,塞巴斯蒂安就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脱离了和格雷尔的战斗,来到了红夫人的身后并准备挥爪杀死她,然而塞巴斯蒂安的动作被夏尔喝止了。
那一刻,没有任何人试图阻止红夫人,让那刀锋停下的,是红夫人自己。
她扔下短刀,双手掩面,似乎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后退数步。
显然,她下不了手。
红夫人真的很恨夏尔吗?当然不,她之所以想要攻击夏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迁怒。
迁怒的本体也并非是她自己所说的夺走了自己所爱男人的姐姐。
在和那个男人相遇前,她人生的前十五年都是和自己的姐姐在一起,她又怎么可能真的那么恨她姐姐呢?
她恨的,是这不公的命运。
她本是一个平凡的渴望幸福的少女,然而她所依恋的事物,所渴望的爱,所期盼的幸福,全部被夺走了。
所以她恨,她恨这整个世界!
但是,夏尔除外。
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讨厌夏尔,想要夏尔死。然而正如她之前所说,没有孩子的她将夏尔当做了自己的儿子。她在夏尔身上,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爱!她怎么可能对夏尔下的了手?
爱确实可以生恨,然而那份爱意哪有那么容易全部消失?
作为开膛手杰克,她可以向身为女王走狗的夏尔挥刀,然而作为夏尔的长辈,她无法将绝杀的一刀刺下。
“小塞巴斯真有胆识啊~居然不惜牺牲一只手,也要去救那个小鬼。”
将沾染了恶魔之血的死神之镰从墙体上拔出,格雷尔看向了犹豫不决的红夫人,不满地催促道:“红女士,快点杀了那个小鬼!”
“不行···果然还是不行。我,杀不了这孩子···”
红夫人的回答让格雷尔失望至极,他一脸烦躁地做出最后的询问:“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你明明都切过那么多女人了!如果不杀这个小鬼,那死的就是你!”
“但是!这孩子是我的···”
后面的话语,红夫人没有说出口,那刺入詾膛的武器,逐渐剥夺了红夫人的生命。谁都没有想到,之前还帮助红夫人与塞巴斯蒂安作战的格雷尔居然会突然朝她发起攻击!
“我好失望,红夫人!我对变回普通女人的你毫无兴趣!”
急速旋转的死神之镰刹那间就将红夫人的心脏搅碎,随后格雷尔轻轻一甩,便将红夫人的身躯从自己的武器上甩飞。
当死神之镰从红夫人身上拔出的刹那,无数胶片状的东西从红夫人詾前的伤口处涌出,在整个房间中回荡。
同时响起的,是格雷尔那炫耀一般的声音:“播放从神那里得到的预定死亡之人的记忆并进行审查,那便是我们死神的工作。这便是死神的能力,剧场式影片~”
那一张张胶片在众人眼前回转,短短数分钟的时间,便将红夫人的大概过往描述了一遍,而随着影片的结束,红夫人的生命,亦是走到了尽头。
看到红夫人记忆中凄惨的模样,李娜丽不由得拽了拽白井月的衣角,她希望白井月能够救一救这个失去了一切,最后连自己生命的失去的可怜人。
然而白井月摇了摇头。
“救了也没有用的,作为开膛手杰克,红夫人最后还是要死的,与其让她被女王处死,还不如就此作为一个受害者死去,至少这样的话,她可以有一场盛大的葬礼。”
白井月的话,其他人都听到了。夏尔没有反驳白井月的话语。
不管如何,红夫人在伦敦境内连续杀人并导致恐慌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死神格雷尔没有杀红夫人,最后红夫人也是难逃一死。
或许是夏尔为了给予尊重,给一杯加了毒药的酒,又或者是红夫人自己,为了不让夏尔难堪选择自尽。
无论哪一种,对红夫人和夏尔来说,都是十分残酷的结果,或许现在这个发展,反而对他们来说比较好。
对于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格雷尔一点也不感兴趣,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红夫人,说出了自己杀她的原因:“我帮你制造不在场证明,为了你,我破坏了死神的规定,就连不在名单上的女人都替你杀了,结果你也和一般女人没两样,被无聊的感情干扰。真令我失望!你没有穿红色的资格!”
对红色有着异样偏执的格雷尔脱下红夫人染血的红色外套,然后穿戴在了自己身上,他一手提着自己的死神之镰,一边对红夫人做着最后的告别:“廉价的人生剧就此落幕,再见了,夫人。”
随后,格雷尔就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准备离开。而就在这时,夏尔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塞巴斯蒂安,你在做什么?我···说过,要狩猎开膛手杰克吧!还没结束呢!别磨磨蹭蹭的,去除掉另一个!”
看到夏尔并没有因为红夫人的死亡而消沉,塞巴斯蒂安嘴角微微扬起,对他这个主人,他是怎能看怎么满意。
“遵命,我的主人。”
原本打算离开的格雷尔被塞巴斯蒂安和夏尔的对话气笑了,他可是死神唉!虽然只是低级的,那也算是神明!结果就这样被人小瞧!
只要旁边看戏的白井月和李娜丽不冲上来,他有将塞巴斯蒂安这个恶魔杀死的自信!在他看来,他可是放了两人一马,结果这两个居然不领情!
“既然你们这么想死的话,那我就让你们两个,一起上天堂吧!”
随即格雷尔一个大范围的横斩,将塞巴斯蒂安和夏尔全部列入了攻击范围!
刚刚为了救夏尔,塞巴斯蒂安强行脱战时被格雷尔砍伤右臂,此刻已经无法如同之前那样用空手夺白刃的方法来阻止格雷尔的攻击了,狭窄的房间也没有后退的空间,好在夏尔早就在塞巴斯蒂安的暗示下站在了窗口,塞巴斯蒂安一手搂住夏尔,破窗而出就躲开了格雷尔的攻击。
“不是说要抓我吗!?跑什么!?”
格雷尔同样破窗而出,追随两人而去。留在房间里的刘涛看着地板上红夫人的尸体,咽了一口口水。
“那个···我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要是害怕的话,回去就好了,还是说你也手痒,想要上去打一场?”
“沐恩先生说笑了,我可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和他们打呢?”
白井月看来刘涛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就当是这样吧。”
作为华夏人,刘涛应该很清楚鸦片能够造成什么危害,即便如此,他依旧坚持向伦敦内部倾销鸦片,那么作为被派遣到英国来的华夏帮派成员,刘涛的任务是什么其实很明显了,对于冒着这种危险来到此地可以称得上英雄的人,白井月也不介意给一条活路。
虽然被白井月放过,但是刘涛心情依旧很糟糕。这个因为开膛手杰克案件过来的男人仅仅相处几天就察觉到他有问题,那么那个非人类恶魔呢?
那个恶魔执事展现出来的调查能力和行动能力,早晚有一天能够发现他的真面目,而那个外表只有十来岁的少年,可不像这位教会来客好说话。
听着不远处热烈的战斗声,刘涛心中暗暗做出决定,一定要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如果无法完成,则要尽快离开伦敦。
这个地方居然藏着这么多的异类,实在是太危险了。
“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白井月突然开口说话,把陷入沉思的刘涛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向破碎的窗户,才发现战斗的声音已经停止了。
“谁赢了?”
“当然是执事赢了,那个死神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就是一个菜鸟,怎么可能打得赢那个恶魔?虽然他被束缚在人类的形态,实力下降很多,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能答应的。”
“菜···菜鸟?他不是很厉害吗?”
“他只是相对普通人很厉害而已。”
抱着李娜丽跃出窗户,落在地上的白井月看着不远处被塞巴斯蒂安踩在脚底的格雷尔,用鄙视的口气说道:“死神之镰虽然看起来很老套,但毕竟是死神传承数千年的武器,那是经过实践验证的最好用死神武装之一。他居然还自作聪明地换成依赖动力的动力锯,还以此自豪,简直是弱智中的弱智。”
看到那被高级羊毛塞住动力链的死神之镰,白井月就知道这个弱智是怎么被打败的了。没有了死神之镰的死神和一身实力全部点在躯体力量的塞巴斯蒂安拼近战,那结果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哇,被打得好惨啊。不过,这样都没有死吗?”
似乎是听到了刘涛的疑问,不远处的塞巴斯蒂安面带微笑地将格雷尔的死神之镰拿在手上。
“毕竟是死神呢,普通的方法应该杀不死。所以,用这个试试吧,能切开所有东西的死神之镰,应该也能够切开死神吧?”
面临死亡才会出现的疯狂哀嚎声,出现在了格雷尔的口中。作为死神之镰的持有者,他十分清楚死神之镰的威力,那是神明的武装,是附加了规则之力的武器,那么自然,可以突破神明的规则之躯。
如果被那死神之镰砍中,他真的会死!
“拜托你···小塞巴斯!住手啊!!!”
“我不要。”
在格雷尔恐惧地注视下,塞巴斯蒂安高举着死神之镰用力挥下!
就在众人以为,这一挥就是这一系列闹剧的终结时,一根金属棍突然从上空落下,拦住了本应该不可能被阻挡的死神之镰!
天空中依旧圆润的月亮下,一个人影站立在高塔之上,那是乍一看上去和普通的上班族没有区别,戴着眼镜的男人,然而他所站的位置,和他手中延伸至地面阻挡了死神之镰的长棍,证明了他身份的不凡。
能够阻挡死神之镰的,只有同级别的武器,换而言之······
“对不起,打扰你们谈话了。我是死神派遣协会管理部的威廉·T·史毕艾兹,是来接走那个死神的。”
看到这个人的出现,格雷尔心中突然涌现出了希望:“威廉!你来救我了吗!?”
让格雷尔想不到的是,威廉落地后第一件事情不是将他带离这个危险的地方,而是一脚踩在他的头上。
“派遣员格雷尔·萨多古里夫,你违反了规定。首先是杀害不在死亡名单上的人,其次是没有提交使用申请许可书就使用死神之镰,最后,是把死者的死因以及其嫌犯的相关情报泄露出去。请立刻回本部提交悔过书和报告书。”
在痛殴了格雷尔数下后,威廉拖着格雷尔就要离开,这让格雷尔感到不满。
“等一下!我刚刚差点被杀了啊!”
“住口!”
威廉一个过肩摔将格雷尔摔在地上,然后走到一边朝着塞巴斯蒂安低头道歉:“这次那东西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了。这是我的名片。”
塞巴斯蒂安接过了名片,他知道接下这个名片就意味着他承认了对方的道歉,无法再对格雷尔出手,然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虽然是实力强大的恶魔,但也只是一个恶魔罢了,和整个幽冥比起来,他也只是弱小的尘埃。
无论是他个人,还是说身为人类的夏尔,都无法与幽冥抗衡。这次之所以敢对格雷尔出手,那是格雷尔犯规在先,如今死神一方主动认错,他们能怎么办呢?
无奈之下,塞巴斯蒂安接过了那张名片。
看到名片被接过后,威廉有些愤恨:“真是的,居然得向你这样的害虫低头,真是死神的耻辱。”
“那么,为了不给害虫添麻烦,就请你严加看守他吧。人类不擅长拒绝诱·惑,当身处宛如地狱般的绝望深渊时,如果眼前出现了一根能够逃离现状的蜘蛛丝,他们一定会紧紧抓住的。不管是什么人都一样。”
“利用这个机会来玩弄人类,寄生其中,以求存活的就是恶魔吧?”
“我不否认。”
“因为是挂着项圈的家犬,所以和没有节操的狂犬们比起来,似乎是要好上那么一点。”
威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夏尔,随后低声抓住格雷尔的头发。
“好了,我们回去吧,格雷尔·萨多古里夫。”
“啊,那可不行呢。虽然我是很满意这场戏剧在我眼前重现,然而我的爱徒可不想让那个恶趣味的坏蛋跑掉呢。”
一旁将威廉和塞巴斯蒂安之间的互动全部看完的白井月,在威廉即将把格雷尔带走的时候,挡在了威廉的面前。
“很不好意思,夏尔和塞巴斯蒂安或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地府选择避让,可是我不会。”
看着挡路的白井月,威廉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本来对一个恶魔低头道歉就已经很让他不爽了,结果现在又被一个人类瞧不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人类?”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倒是你,死神,你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吗?”
白色的双翼在白井月身后展开,一柄洁白之羽构成的利剑,于白井月手中浮现。
“想要带走那个家伙,那你必须要先打败我才行。如果,你可以做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