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心虚
叶老太君并不认为这是皆大欢喜。
玉萦聪明伶俐,深得赵玄佑喜爱,等将来抬了姨娘,在府里的声势定然不小。
虽说她如今行事稳妥规矩,但人都是得陇望蜀的。
侯府里没有公婆压制,倘若玉萦先生出孩子来,以冯寄柔那一团和气的性子,迟早要闹到宠妾灭妻的地步。
但叶老太君知道,赵玄佑无论如何不会送走玉萦的。
她不答应娶冯寄柔,赵玄佑就会一直拖着不成亲。
孙子大了,哪里由得了她这老太婆来摆布?
“是皆大欢喜就好,”叶老太君重重一叹,“寄柔你是表妹,倘若将来你亏待了她,将来我到了地下,都无颜见自己的儿媳妇。”
听到祖母把话说得这么重,赵玄佑握住她的手,沉声道:“祖母放心,我答应娘亲看顾舅舅一家,从来不曾忘记,更不会亏待寄柔。”
“你长大了,做事自有自己的章法,我管不了你,只能絮叨几句。你娘去得早,侯府里常年就住着咱们祖孙俩,你是不知道高门大户的弯弯绕绕。你娶崔氏之后,府里多出来这么多女人,你想想这一年来发生多少是非,人命都折损了几条,这都是因为主母不贤,府里乱了规矩。”
“祖母教训得是。”
叶老太君见他这会儿一副顺从的姿态,忍不住又唠叨起来:“玉萦如今自然是乖巧伶俐的,可等她有了孩子,一切便会不一样了。她现在不争不抢,为了自己的孩子会又争又抢,到那时你再由着纵着,那灾祸和麻烦便会接踵而至。”
“孙儿都记下了。”
该说的话,都说了,但他能做到多少,叶老太君心里没底。
赵玄佑的性情随他父亲,当年靖远侯对赵玄佑的娘就是这么死心眼,愣是拖了许久才肯纳一个妾,搞得侯府就剩下赵玄佑这么一根独苗苗。
当年她劝不住靖远侯,如今也管不了赵玄佑。
看到别家儿孙满堂,叶老太君愁肠百结。
她天天吃斋念佛,就是在为侯府祈福,希望赵玄佑能多为侯府开枝散叶。
话说回来,玉萦气色红润、体格匀称,一看就是好生养,若她留在赵玄佑,能多生几个孩子也是好事,反正都是她的曾孙。
只要赵玄佑不做出宠妾灭妻的事,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老太君稍稍心宽了些。
“孙儿还有一事要向祖母禀告。”
“何事?”
“近来要办一件大事,住在侯府进出不便,想去杏花巷的别院住些日子。”
叶老太君微微蹙眉,“怎么要去杏花巷住?那地方自你娘走后,府里的人好多年没去过了,怕是院子都荒芜了。”
杏花巷的宅子是赵玄佑母亲的陪嫁,并非侯府产业,一直挂在赵玄佑自个儿名下。
赵玄佑久不在京城,那边应也许久没人打理了。
“就是许久没去过了,才好掩人耳目。那边的确比不过其他几处,也不至于荒芜。”赵玄佑轻笑道,“我早已命人收拾打理出来,小住些日子不成问题。”
这些小事叶老太君并不在意。
想着赵玄佑刚才说的话,她担忧道:“你才回京城,行事且仔细些,别叫人抓住了把柄。”
“孙儿明白。”
正事说完,祖孙二人又聊了些闲话,赵玄佑陪着老人家用过晚膳,这才往泓晖堂去。
夜空中有云层厚厚堆砌,没透出来半分月光,仆人提着灯笼在前为他引路。
进了泓晖堂,抬眼便见玉萦站在院里跟紫烟说话。
她回头见赵玄佑回来了,便迎上前朝他福了一福。
赵玄佑一抬手便将她半搂在怀中。
泓晖堂里的人素知他们俩亲密,也并不奇怪,各自转头做手里的事。
“爷?”
他那动作来得突然,玉萦有些惊讶,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菊花香,知道他又饮了老太君自酿的菊酒,索性没有动,由着他一路搂进了屋。
“要喝醒酒汤吗?”
赵玄佑不由笑了:“这点酒,醒什么?”
“那我去备水。”
赵玄佑“嗯”了一声,玉萦出去吩咐了一声,映雪和元青很快备好了水。
他今日倒是利索,自己拎了水桶畅快地冲了一遍,囫囵擦干头发便换了寝衣出来。
玉萦已经换好薄绸寝衣,刚替他铺好床,他便从后欺身上前,与她一起趴在榻上。
“沉死了。”玉萦忍不住抱怨道。
他眸色渐浓,到底松开了她,翻身躺回了枕头上。
玉萦坐起身,把帐子上的银钩松了,坐到他的身旁。
“你今天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
有吗?
玉萦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逃不过他的眼睛。
娘亲身份特殊,她是必然要离开京城的。
今日娘亲在客栈问“世子会放她离开吗”,她没有回答,只含糊了过去。
但这显然是一个大问题。
屋里烛火半昏,透过帐子在赵玄佑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此刻他松了发髻,穿着寝衣,眼神迷离,看起来是极好说话的样子。
但玉萦心里清楚,男人自幼习武,在军中踏血前行,在朝中翻云覆雨,历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他如今中意她,连太子出手他都一定要抢回来,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
要离开侯府,只能是瞒着他偷偷的走。
“怎么了?”
赵玄佑见她呆呆坐在榻上,伸手拽了拽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怀中,眯起眼睛审视着她的表情。
“到底想什么呢?”
对着他的深邃眉眼,玉萦流露出少有的迟疑:“在想往后的事。”
“你娘?还是你?”
“自然是都有的。”玉萦说得心虚,不太敢与他对视,索性低了头窝在他怀里,“娘总不能一直住在陶然客栈,得寻个地方安置她。”
“客栈的确吵闹了些,不适合病人静养。”
“我不是嫌客栈不好。我娘从前在乡下住惯了,一直吵着要回老家。”
“你老家的房子不是都卖掉了吗?回去做什么?”
隔着单薄的寝衣,玉萦感觉得到他的胸膛温暖又结实,生出些异样的情绪来。
她轻轻攥了他的衣角,轻声道:“所以才会烦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