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丫鬟在门外敲门,“侯府来人了。”
丁闻昔正在屋里整理东西,闻言止了动作,坐到床上,哑着嗓子问:“谁来了?”
“是世子身边的元缁。”
“倘若是送东西过来,不必收了,替我谢过就是。”
“奴婢都跟他说了,夫人伤心过度不想会客。他的确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只是他说想拜见夫人,有些话得当面说。”
丁闻昔装了十几日的病,盘算好了出了正月就离开京城。
原本不想再跟侯府有接触,听到元缁必要见她,怕侯府那边有变,思忖再三,还是道:“请他进来说话吧。”
“是。”
丫鬟应声而去,丁闻昔下了榻,将屋里的屏风展开,又重新坐回床上。
没多时元缁进屋,站在屏风外向她行礼。
“夫人,小的奉我家老太君和世子之命来探望夫人,望夫人节哀珍重。”
“替我谢过贵府老太君和世子爷。”
丁闻昔这些日子刻意夜里不睡觉、少吃东西、少喝水,是以脸色很差,精神不好,嗓音也喑哑,怎么看都是伤心过度的模样。
元缁道:“世子让小的给夫人送了家用过来,请夫人安心在别院住下,往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到侯府找小的就行。”
“难得世子宽厚,不过我什么都不缺,只想知道玉萦在什么地方。”丁闻昔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元缁跟玉萦同在泓晖堂做事,平常甚是和睦。
玉萦的尸骨至今仍未找到,但失踪这么久,定然香消玉殒了。
他只能垂下头,低声说一句:“夫人请节哀。”
丁闻昔苦笑了道,“她是我的女儿,人人都能节哀,但我过不去。”
元缁闻言,只能沉默。
丁闻昔又道:“劳你转告世子一声,玉萦活着时受他恩惠颇多,我这做娘的不好意思再麻烦世子了,过些日子就离开京城。”
“夫人要离京?”元缁闻言微诧,忙劝道,“您一个人能去哪儿了?我家世子是重诺之人,一定说到做到,替玉萦照顾您的。”
“我并非不信世子,只是我可怜的女儿,连尸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还是个孤魂野鬼。听说五台山的师父能点轮回灯,我要去求大师为玉萦点灯超度,助她早些投胎转世,投去个富贵人家。”
说着,丁闻昔掩面抽泣起来。
“从京城到五台山少说也要走一两个月,夫人本就大病初愈,这路途遥远,实在不妥。”
“我这辈子还能为玉萦做的,便只有这一件了。”她的声音虽不大,语气却坚决。
眼下赵玄佑被关在牢里,根本没法传递消息,元缁一个当下人的根本没法出面阻拦,只能尽力劝说。
“天正冷着,夫人等开春天暖和了再启程吧?”
“待在京城里每一日对我都是煎熬。”丁闻昔的声音愈发哽咽,“将来若找到玉萦的尸骨,烦请世子看在玉萦从前尽心侍奉的份上,将她安葬了吧。”
“这是自然。世子他……一定会找到玉萦。”
元缁比谁都清楚,赵玄佑那日在兴国公府本可全身而退,只是因为崔在舟言语侮辱了玉萦,才会出手重伤他。
丁闻昔从榻上起身,隔着屏风朝元缁一拜,“我替玉萦谢过世子大恩。侯府送来的东西我都用不上,劳烦你再带回去。”
“我只是个下人,主子让我送东西过来,只能送到,不能取回,夫人保重。”
元缁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双手放到桌上,默默退了出去。
等着元缁退了出去,丁闻昔拿起信封,里头装了五百两银子,料想元缁先前所说的家用银两了。
赵玄佑身在狱中,能想到来关照她,已算是难得。
“夫人。”
丁闻昔收回思绪,见是阳泉站在门口,“进来吧。”
“侯府的人说了什么?”阳泉关上门,恭敬问道。
“送了银子和补品过来,说是世子的心意。”
阳泉特意去打听过,赵玄佑这次惹的麻烦不小,他在锦衣卫的手下在拼命搜集证据替他脱罪,可有孙相领着三司会审,很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不知该说什么,丁闻昔道:“元缁来得正是时候,我已经告诉他,我要去五台山替玉萦祈福招魂,也算是侯府有了交代。”
“夫人想尽快离京?”
丁闻昔点头。
之前留在京城,是为了把戏做足,瞒天过海。
眼下兴国公府并不追究放火之事,赵玄佑又被关进大牢自身难保。
那她这台戏也没必要继续唱下去。
纵然离开得急了些,但没人会在意这些。
哪怕赵玄佑在意,可等他出狱,少说也是一两个月之后,她和玉萦早已身在天南海北了。
“也好,省得夜长梦多。”
赵玄佑自身难保,有七殿下护着,玉萦母女自然能顺利离开。
“要带的东西我早都整理好了,后日便出发吧。”
“属下这就去准备。”
等着阳泉出了房门,丁闻昔把陈大牛喊了过来。
玉萦假死这场戏唱得轰轰烈烈的,这京城里的伤心之人,除了赵玄佑,便是陈大牛了。
丁闻昔是在屋里装哭,陈大牛却是真哭。
她开门见山道:“玉萦尸骨无存,是个孤魂野鬼,我打算去五台山为她点一盏轮回灯,为她超度祈福。”
“好,我们几时启程?”
“明日就走。”
陈大牛虽然诧异,却脱口道:“那我去收拾东西。”
“大牛,你不必跟我去。”
“那……那你一个人去?”
“我不是一个人去,我会带上府里的护卫。”见陈大牛一脸担忧,丁闻昔柔声道,“你留在京城,替我看着这宅子,他们是外人,我不放心。”
“这……”
这个理由很难反驳,陈大牛只好点了头。
“我这一去,也不知道几时才回来,你在这宅子里踏实住着,若是将来生变,房契就在那边妆奁的抽屉里,你看着办就好。”
玉萦跟丁闻昔说过,她最落魄的时候,只有陈大牛替她照顾自己。
丁闻昔想过卖掉这宅子后多拿些银两给陈大牛。
但赵玄佑看起来对玉萦有情,在他入狱后就卖掉宅子实在无情,倒不如留给大牛住着,大牛也不好拒绝,这样便两全其美了。
陈大牛连连摆手:“我可以帮你守着房子,但房契不用留给我。”
“反正我放在那里了,你愿意住在这里也好,将来在这里娶妻生子,让这宅子热热闹闹的,玉萦也会为你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