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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玉萦的问话,丁闻昔眸光晃动了一下。

“其实这些年我时常想到他,尤其你一天一天的长大,我常常想,倘若我不是带着你藏了起来,而是把你留给他,你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些。”

若是玉萦长在兴国公府,在京城与赵玄佑萍水相逢,凭着赵玄佑对她的心意,或许能成为一对佳偶。

“当然不会。”

崔在亭会觉得陶氏和崔夷初好,是因为他自幼在书院念书,在外靠着公府少爷的身份无人敢惹,又不必在公府嫡母手底下讨生活。

女儿却是困在后宅之中,遇到不贤的嫡母和霸道的嫡姐,生存要艰难得多,从吃穿用度到议亲出嫁都被人拿捏。

而对崔令渊来说,崔在亭会读书能考功名,将来能壮大侯府势力,当然会看重些,不让旁人怠慢崔在亭。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觉得跟娘在一起最开心。。”

在她心中,丁闻昔是最好的娘亲。

丁闻昔不会像别的父母那样摆架子训人,她对玉萦从来都是温柔可亲,哪怕玉萦闯了祸,也不必担心被责打。

她或许不是明珠,却也是被丁闻昔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没有缺衣少食,也没受过委屈。

若不是遭受了前世的磨砺,她还是那个在山野间野蛮生长的丫头。

丁闻昔把玉萦搂在怀中,眼眶微热。

经历了这么多波折,母女俩总算是离开了京城,往后便能过安稳日子了。

“娘,”玉萦眨了眨眼睛,又问道,“你从前喜欢他什么?”

“不告诉你。”

“因为他年轻时的姿仪出众?还是因为他会说花言巧语,蒙蔽了你?”

丁闻昔拍了拍玉萦的肩膀,柔声宽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个恶人,无论如何,我因为他才有了你,我不恨他。”

娘是很心软的人,她不恨崔令渊,玉萦一点也不意外。

但玉萦呢……

她只想自己过得好,只想为自己而活,这些是从崔令渊的血脉中延续的吗?

“娘,你还记得你画给我的那幅簪子吗?”隆冬夜风清寒,连带着玉萦的声音也带着一点凉意。

丁闻昔当然记得。

那日玉萦要她和崔令渊的定情信物,她便画了那支簪子。

当时她曾问玉萦是否有意认祖归宗,玉萦只说是拿着有备无患。

听玉萦再度提起那幅画,丁闻昔不禁问:“那幅画呢?”

“除夕那晚留在那里了。”顿了顿,玉萦冲她微笑,眸光似周遭的水波一般潋滟,“放在他的书桌上。”

“他的书桌上?那他知道你是……”

“应该能猜到吧。”玉萦的声音轻飘飘的,“不过,在他猜到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丁闻昔没想到玉萦有此安排。

诧异之余,又不得不佩服玉萦的心思。

难怪兴国公府在起火之后不报官,甚至在第二天矢口否认死了两个人。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烧死的另一个人是谁,等到他发现书房里那幅簪子,立即便猜到玉萦的身份。

因怕把他和丁闻昔的陈年旧事牵扯出来,只能竭力掩盖过去。

“你居然连我都瞒着。”

“女儿不是故意瞒着娘的,之前要那幅画只是想着万一行动失败,在公府被人抓了,表露身份或许能救自己一命。”

所以玉萦会把那幅画带在身上。

那一晚行动顺利,出了公府之后,玉萦便请温槊帮忙把这幅画摆在了崔令渊的书桌上。

有公府地图在手,众人又忙着救火,温槊自是畅行无阻。

“都怪娘不好,给了你这么麻烦的身世。”

“娘很好,我也很好。”

崔氏并非全无可取之处,给了她出众的容貌,也给了她一份从骨子里带出来的狠厉。

若没这份狠厉,她也走不到今日。

玉萦没再说话,只抬眼看着天上的月亮。

商船在运河中行得极快,月亮似乎要被甩到后头了。

她的目光追着月亮而动,不自觉地扭过头去,在丁闻昔怀中转了个圈。

见玉萦仰头倚着栏杆,丁闻昔怕她掉下去,赶紧抓紧了她。

玉萦目光一动,却是跳了起来,指着船顶大喊了一声:“有贼在偷听!”

丁闻昔顺着玉萦的目光望上去,见温槊独自坐在船顶。

“小温,你怎么在哪里?”

被她们母女一起盯着,温槊自是有些不自在,干巴巴地说:“我没偷听。”

玉萦“哼”了一声,显然不信他的话。

他只好又补了句:“你们出来之前,我就在这里了。”

不过玉萦并不想兴师问罪,反而道:“船顶更高,是不是风景更好?”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信,我要上去瞧瞧。”玉萦说着,便去爬栏杆。

丁闻昔是看过她拉着陈大牛爬树掏鸟蛋长大的,自是不意外她的举动,因怕她摔到甲板上,在底下扶了她一把。

温槊无奈,只好走过去,把她拉了上来。

看着玉萦上了船顶,得意地张牙舞爪的模样,丁闻昔眼底悄然添了一抹暖意,说了声“当心”便进船舱里去了。

船顶修建得跟寻常屋顶差不多,都是斜的,玉萦四肢同用,爬到温槊刚才坐的地方。

因她鸠占鹊巢,温槊只好坐到略低些的位置。

“果然坐得高,看得远。”

温槊瞥了眼玉萦,对上她的笑意,无奈把脸转开,又强调了一遍:“刚才我可不是在偷听。”

白日里运河上往来船只甚多,夜里行船的却少,只因河上不时会有水匪出没。

一上船,温槊他们三个人就已经说好了,冰云看顾加班和船工,温槊和阳泉夜里轮流值班,万一有异常靠近的船只便及时警示。

今晚正好温槊当值,在玉萦和丁闻昔出来之前,他就已经坐在房顶上了。

“我和我娘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还好是温槊,要是阳泉和冰云,那就麻烦了,看来以后说话得小心些。

温槊偏头看向旁边黑漆漆的山脉,没有吭声。

全部都听到了,说了她又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他迟疑地说:“兴国公是你的……”

“嗯。”

是温槊把那幅图摆在崔令渊的桌子上的,他都听到了,玉萦没什么可否认的。

“别出去胡说。现在除了他、我还有我娘,只有你知道这个秘密。”

“我不想知道。”温槊瞥了玉萦一眼,负气道,“将来你要杀人灭口,第一个来找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