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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明姝将孩子交给乳母喂养,腾出了手,待孩子不再苦恼,这才起身朝阑干而去。

“娘娘您快瞧,底下那泛舟的可不就是……”苏玉珂适时噤声。

姝贵妃心思深沉,她不大拿的准怀芷瑶在她心里的地位几何,害怕贸然说出,触了她的霉头。

毕竟宫里传言怀芷瑶与姝贵妃容貌相似,她也是听闻过的。

但在她看来,两人却是不像的。

姝贵妃姿容清丽脱俗,好比那云端玄女,更是耀目,而怀芷瑶虽得了几分清纯娇美,但又哪里比得上姝贵妃?

也不知那些传闻都是谁胡说的……

程明姝顺着苏玉珂的视线望去,只见次第绽放的荷花之中,一叶扁舟上悠然斜躺着一人,仿若自由的鱼儿徜徉其中。

花叶繁茂掩映她的容颜,让人看不真切,但观其背影,便知是个美人。

“她怎么在此处?那扁舟又是从何而来?前几日妾来此地看过,可并无扁舟……”

苏玉珂一头雾水,宫里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她这样的低位采女居然敢大着胆子泛舟?

“肯定是她使计争宠,娘娘您可不能纵着她。”碧萝一瞧便知怀芷瑶的心思,给程明姝告状。

程明姝却不以为然,“她朗日泛舟又犯了哪条宫规?本宫要罚,也得讲究证据才是。”

“这……”碧萝死死盯着那叶扁舟上的人影,努力搜刮着罪名。

扁舟虽小,但也沉重,浮于水面时也压折了不少荷枝。

“有了,就说她肆意妄为泛舟,压坏了宫里的菡萏,扰了娘娘赏荷的兴致!”

碧萝罗织好罪名,朝着程明姝献计。

程明姝也不是不能当这一次恶人,以防其他妃嫔夺宠。

但她早已看穿怀芷瑶是沈念烟与宋佩英的棋子,且自己也需要有人来分担风头。

她要的不是一时盛宠,而是常青。

“娘娘?”苏玉珂觉得碧萝说的有道理,怀芷瑶既然有了争宠的心思,她们何不防患于未然?

待其成了气候便晚了。

程明姝听出苏玉珂的焦虑,只浅笑着摇首,曼声说道:“不急,咱们且看看这一出惊鸿照影,能演到几时。”

正说着,菡萏池西侧便现出了一行人,为首的身着明黄衣袍,龙章凤姿,正是谢临渊。

高盛康弓腰跟在陛下身后,精巧拿捏着三步距离,不紧不慢相随。

“陛下快看呐,今日的荷花比前几日要开得更盛呢,真是别有一番美景。”

谢临渊对高盛康的殷勤之词置若罔闻,高盛康见他神色无澜,便也噤了声不敢再打搅。

跟在陛下身后做事那么多时日,他早就熟稔陛下的性子。

有的事说一次就好了,说多了,只会惹得陛下生恼。

谢临渊从堆积的案牍里抬首,得了短暂空闲,并不闷在太极殿,而是出来走走,为消食也为解愁。

春蒐的变故,终究是一根刺深扎心头,而这根刺直到现在还未能剜出来。

一日不剜出来,他便一日不宁……

“哗啦——”

细微的水波声没能逃过谢临渊敏锐的耳力,他侧眸远望,只见层叠青绿中,一片浅白裙袂融入其中。

菡萏池上浮光跃金,午后的日头将荷叶析出清幽的香。

一个身影窈窕的女郎卧在扁舟上,悬在船舷的手臂被风掀起,露出伶仃玉骨,腕间戴着的非金非玉,而是一线红绳。

轻舟旋旋,现出那人的容貌,娇艳清丽,衬着白色薄纱衣裙,在荷花映衬下,宛若误入凡尘的凌波仙子。

“她是谁?”谢临渊眸光骤紧,凝着扁舟方向。

高盛康极目望去,眯着眸细细回想,瞧见那人的眉眼与他经常打照面的姝贵妃娘娘有几分相像。

“距离遥远,老奴也瞧不真切,看着倒像是永宁宫的怀芷瑶采女。”

“也是生辰宴上弹琵琶的采女……”高盛康还补充了一句。

提起琵琶,谢临渊便想起来了。

他好似还翻了她的牌子,但最后还是去了景仁宫。

没想到又在今日遇见,且还是如今这般光景,也不知是偶然还是……

荷花丛里,随着小舟悠悠飘荡的怀芷瑶扮作假寐,忽觉一道炽热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睁眸望去,恰好与岸边的谢临渊四目相对。

怀芷瑶立时想要起身行礼,却忘了她在轻舟之上,而非稳稳当当的地面。

“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啊!”

起身时,怀芷瑶重心不稳,一个踉跄竟失足落水。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惊起一群白鹭,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阁飞檐。

怀芷瑶在水中扑腾,还喝了好几口池水,她本会凫水,此刻却任由自己下沉。

堂堂英武霸气的帝王焉有看着弱女子落水却视而不见的道理?

水面被明黄衣摆劈开,谢临渊踏着荷叶掠至,龙纹皂靴点过之处,涟漪待泛起凌厉弧度。

他自幼习武,武功高强,又在军营历练,能与万千人中取敌方首领项上人头,点水而过更是不在话下。

怀芷瑶只觉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拉起,龙涎香扑面而来,她顺势攀上来人脖颈。

几个兔起鹘落,谢临渊身形如电,已将她带上了岸。

“还愣着作甚?快去准备热水,再拿些干帕来!”高盛康尖着嗓子吩咐着宫人下去做事。

怀芷瑶惊恐未定,一颗心“砰砰”直跳,她紧抓的掌心里是陛下襟前的蟠龙绣纹。

凉丝丝的池水她未觉寒冷,掌心的冰凉金线,倒是刺得心头狂跳。

“陛、陛下……”她瑟缩着脖颈,水珠顺着长睫滚落犹似泪珠,“妾不知陛下在此,御前失仪,是妾有罪……”

谢临渊未言语,但扣在她腰肢的大掌在上岸后依旧未放,而是骤然收紧。

怀芷瑶绡衣湿透,紧贴肌肤,勾勒出曼妙曲线,体温透过轻纱很是灼人。

她这样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勾起了谢临渊的回忆,初初与明姝春风一度时,明姝便是这样羞怯惶恐地藏在他身后,像只受惊的幼鹿。

怀芷瑶察觉到他的片刻恍神,淡粉的指尖悄悄攀上他的后颈收了收力道,小声说:“陛下,妾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