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浪涛裹着未散的星砂,在黎明前泛出诡异的幽蓝。陆昭立于礁石之上,颈后星纹如活物般游走,指尖轻触海面时,涟漪竟凝成容音临终的景象——妇人跪坐归墟岸边,将最后一滴鎏金血坠入漩涡,海面霎时浮出三百枚龟甲,裂纹皆指药王谷方向。
“星钥碎片在指引我们回去。”沈墨摩挲着新生伞骨,玄铁裂纹间星砂流转如溪,“但谷中地脉,二十年前就被幽冥阁断了生机。”
话音未落,怀中药臼突然发烫。臼底“昭儿周岁礼”的刻痕渗出黑血,在空中凝成左护法死前的残影:“好徒儿,且看为师给你们留的惊喜......”
药王谷旧址的残垣间,腐心丹藤蔓已爬满石碑。陆昭的野菊刃劈开藤墙时,腐臭汁液溅上《千金方》残页——纸页遇毒即燃,竟在空中拼出完整的《渡厄篇》!
“坎水位有冰棺!”沈墨残伞突刺入地,魂血顺伞骨渗入焦土。九具冰棺破土而出,棺盖移开的刹那,整座山谷响起婴儿啼哭——棺中冰封的竟是三百个新生婴孩,脐带未断,心口插着星钥碎片!
陆昭踉跄扶住冰棺,胎记星纹突射血光。最近那具冰棺轰然炸裂,婴孩睁眼的瞬间,瞳孔竟与蓑衣客一模一样:“师姐,你来得太迟了。”
婴孩冰袖翻飞,黄泉冰魄凝成九节鞭。鞭梢卦链缠住沈墨脖颈的刹那,其余冰棺齐齐炸裂。二百九十九个“药童”凌空而立,异口同声道:“师尊说,你们最舍不得伤的就是孩子。”
沈墨的焚天火凤生生凝滞,烈焰触及冰童的瞬间,他们突然化作容音模样:“墨儿,你要弑母吗?”
陆昭的野菊刃劈到半空陡然转向,金蕊扫过古槐林,斩落大片腐心丹藤:“是幻心阵!这些孩子身上有星砂共鸣!”
药童们齐声尖啸,声波凝成冰刃风暴。陆昭扯断银铃掷向半空,十万金蝶自归墟飞来,却在触及冰刃时僵坠——蝶翼被腐心丹液腐蚀,化作幽冥阁的血线蛊!
“用这个!”李伯的喊声自谷口传来。老人背着药篓蹒跚而至,篓中野菊尽数枯萎,露出底层的青铜药杵——杵身刻满云州百姓的姓名,“二十年前,容夫人早料到今日!”
陆昭握杵的刹那,三百道祈愿之声自杵身涌出。鎏金光华漫过冰童,他们心口的星钥碎片突然脱落,婴孩化作星光消散,空中只余一句童谣:“当归不归,炊烟成灰......”
星钥碎片坠地的瞬间,药王谷地脉轰然震颤。九条尸藤破土缠住李伯,藤尖卦签直刺老人心口:“老东西,当年你帮容音盗走星钥,早该想到今日!”
沈墨残伞如电掷出,玄铁伞骨贯穿尸藤主根。魂血触及腐心丹液的刹那,地底突现巨大空洞——三百具药师枯骨盘坐成阵,中央冰棺中封着的,竟是完好无损的沈青枫!
“爹?!”沈墨瞳孔骤缩。
冰棺中的男子突然睁眼,腕间银镯星纹暴涨:“墨儿,星枢真正的用法......是碎魂!”
沈青枫虚影握住沈墨手腕,新生星枢之力如洪流灌入。魂血混着焚天烈焰,在虚空凝成遮天巨杵——杵身浮现的却不是秘纹,而是云州百姓熬药的剪影:妇人扇火、稚童添柴、老者试药......
“药材通灵,从来不是杀伐之术!”陆昭将青铜药杵贯入地脉。十万祈愿之声自四面八方涌来,鎏金光华漫过枯骨大阵,三百药师残魂突然睁眼,齐诵《渡厄篇》!
冰棺中的沈青枫突然暴起,黄泉冰魄直刺沈墨心口:“逆子,把星枢给我!”
沈墨不避不让,任由冰魄穿透胸膛:“爹,当年您教我捣药时说过——医者,当以仁心为盾。”
魂血触及冰魄的刹那,整座药王谷浮现经络图。沈青枫的冰晶身躯寸寸龟裂,露出内里纠缠的血线蛊——竟是左护法用蛊虫操控的傀儡!
陆昭野菊刃横扫,金蕊劈开蛊群。鎏金血珠浸透《千金方》,十万药材虚影轮转如星河,最终凝成“归”字压向地脉:“镇山的从来不是星钥,是天下人的生念!”
地脉深处传来龙吟,腐朽的尸藤尽化飞灰。李伯颤巍巍掀开药篓,新采的忍冬沾着晨露,嫩芽破土的瞬间,谷口石碑上的“悬壶济世”四字重焕金光。
北海方向忽起惊雷,三艘幽灵船在暴雨中重组。蓑衣客立于船头,腕间银镯拼出完整星纹:“碎得了药王谷的局,碎得了九幽的因果吗?”
陆昭望向掌心星钥碎片,其中映出容音最后的微笑。妇人指尖轻点虚空,血渍凝成新谶:
【劫波未尽处,仁心即当归】。
沈墨拾起新生伞骨,裂纹间星砂流转如星河。药王谷外的古槐林里,老药农正哼着采药谣,谣声散入渐起的炊烟——仁心堂的三百盏河灯,已顺流漂向北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