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绮绮满含崇拜目光注视下,孙权心中满是自豪,他眼神里藏着许多无声话语:“你瞧,你夫君我是不是既能干又厉害?不仅能提刀上马驰骋沙场,还能运筹帷幄安定一方,更能发展生产促进民生与经济。既能骑马打仗,又能赶牛耕田,这天下间,像我这般年轻有为之俊杰,怕是独我一人了。”
袁绮绮与心思深沉的孙权相比,终究还是少了几分城府,一瞬间崇拜之后她心中不禁泛起怀疑与难以置信,脱口便问:“你赶牛耕田?你真知道怎么让牛干活儿?”
刹那间,袁绮绮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滑稽的画面:孙权身着将军贵族服饰,却挽起袖子和裤腿,手忙脚乱地站在田间泥地里。一头老牛在一旁不耐烦地等待,孙权小心翼翼地扶着犁头没走几步,便深陷泥沼之中,模样狼狈不堪。想到这儿,袁绮绮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孙权实在觉得赶牛耕田并非什么难事。世人不都是这样生活?他们孙家并非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辈。从孙权爷爷那一辈起,便是实实在在的瓜农,家中男子们需要下地种瓜,上街卖瓜,以此维持一家人生计。孙权父亲后来虽因讨伐董卓有功,官至长沙太守,获得功名,却从未铺张浪费、耗费民力物力。他虽是别人眼中坐领江东之幸运儿,但一直秉持艰苦朴素作风,深知民生疾苦。孙权当年在阳羡做县长时,虽年纪尚轻,在大哥孙策教导下,他也能于收获时节与民同庆,播种时分体验劳作。赶一头耕牛而已,以孙权这般健硕体格,难道还能被牛牵着走不成?
眼见爱妻这副表情,显然是小瞧了自己。孙权本是想收获崇拜,此刻心里已生出别的滋味,只见他默默宽衣解带,不再言语,躺到床内侧去。
袁绮绮见此,仿佛被孙权看透内心世界一般,不禁懊恼自己多嘴。孙权这一回来兴奋地与她畅谈了一整晚,滔滔不绝地讲述荆州局势、曹操动向,还有江东的屯田战略,可到最后,孙权不高兴了,而且好像是她一句话惹恼了他。
袁绮绮也默默宽衣,亲自吹熄了灯,躺到一边。那墨色黑暗,如轻柔纱幔,笼着这间卧室。那一屋的安静,让孙权心中不禁懊恼,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矫情?他们夫妻成婚以来,聚少离多,他刚打完仗回来,还没来得及与爱妻共享甜蜜时光,难道真要因为这点不足为道小别扭,背对着她睡一晚吗?这样岂不是太亏?
可若此刻他主动转过身去与她说话,以后她会不会更不把他放在眼里?她竟质疑他会不会赶牛下田耕作!想想,他身为江东之主封号讨虏将军兼任会稽太守,怎会哄骗她一个小女子?又有什么必要骗她?孙权心中也有傲娇。
袁绮绮平躺在床,其实很想伸手拉一拉这位傲娇的孙大帝的手。可孙权此刻散发出来的气场,仿佛在说“闲人莫近”。她不禁自问,她对于孙大帝来说,算不算是闲人?
孙权也在心中计思,他爱妻冰雪聪明,应该早就察觉到刚才谈话氛围不对,此刻不是应该赶紧采取补救措施?比如从背后伸出那双温柔绵软的手紧紧抱住自己。可惜,袁绮绮并没有这么做。
孙权就像一个骑虎难下的孩子,一时倔强地侧躺着背对着袁绮绮。这个姿势他虽然躺得别扭,可他宁愿心中忐忑地等着她伸手来抱他,度秒如年。
袁绮绮知道孙权这模样肯定是心里不高兴,本来哄哄他也无妨,就是自己没见识没见过帅哥赶牛犁地,也没听说过东吴开国皇帝会下田赶耕牛,是她浅薄,又或许是史官糊涂少写了这两笔。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滴滴答答,不紧不慢,终究还是袁绮绮微微向孙权靠近了一点点,她将手轻轻放在孙权的大掌之中,柔声问:“将军若是亲自赶牛耕田,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这句话如同暖流,瞬间驱散了孙权心中的傲娇别扭,他立刻转过身将袁绮绮紧紧拥入怀中,声音略带沙哑:“绮儿想做什么,就在田边陪着我?”
为他加油呐喊么!他不止傲娇还矫情得很嘛。
袁绮绮也没了脾气,如果他希望她在旁边看着她便陪着他耕田,大不了打把遮阳伞,就当去地里田间呼吸一回新鲜空气!毕竟这位孙大帝如今一言不合就傲娇使性子。还没等她开口,孙权却先在黑暗中幽幽问道:“绮儿,你是不是觉得耕田的农夫太过卑贱?”
袁绮绮从未有过这种想法,被孙权给问得不知如何回答。
孙权接着感叹:“我知道,你们袁家以前在洛阳,四世三公那样的高门望族,非寻常人家可比。你们家子弟小姐怕是百年来都不知黍米如何得来。”
孙权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袁绮绮依旧没弄明白孙权今晚突然小傲娇、小生气的深层原因。在孙权看来,袁绮绮不相信他会赶牛耕田,是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她家这一阶层与劳动人民生活完全脱节。而孙权会赶牛犁地,一方面是家教门风使然,艰苦朴素、勇于拼搏;另一方面,他们孙家祖辈是平民出身,与袁家相比门第相差甚远。简而言之,若要论门当户对,若袁绮绮父亲尚在,孙权不一定有资格与袁绮绮谈婚论嫁。如此复杂的心思,一句话总结,是孙权心中自卑。
袁绮绮浑然不知,只觉得今晚眼前这人十分奇怪。先是与她讨论时政时局,没把她当女眷哪,她一直小心谨慎生怕被人糊弄上一顶女眷干政的帽子,可孙权混不在乎;转头讨论完就变成这副模样,此刻又把她抱得几乎喘不过气,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我知道我父亲当年生活奢靡,失了人心,但逝者已矣,有关他的功过都已成过去。我作为女儿,无法替父亲建功立业、重振声名,但我可以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多做好事。”袁绮绮在孙权怀里轻声说着另一件事。
孙权才明白,她还是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而他也让她产生了一些误解。他只有轻轻捧起那张脸温柔地吻了上去。唉,这样的孙权,才是袁绮绮熟悉且明白的孙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