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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活人在厕所消失无踪,给我带来的惊讶多过恐惧。我没有耳聋眼花,的确有人进来了,那么他到底是如何消失的呢?出口就只有一个。

我醒悟到这几乎是一个经典的密室案件。

推理和解答,这是所有喜欢逻辑的人都会沉迷的游戏。

逻辑慎密的人,通常在数学上拥有天赋。毫不客气地说,我的数学成绩很好,也十分喜欢奥数题目和本格推理。

这是我发挥所长的绝佳场所。

我开始搜索厕所隔间,将它们的方位烙印在脑海里,像福尔摩斯和《毛格街血案》里的杜宾那样研究水泥地面和墙上的痕迹。然后在倒数第二个隔间里,发现有人用烟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不要把手伸进狗的嘴巴里。”

字迹很潦草,有一段时ri了,被苔藓断断续续遮挡了大半,若不刻意寻找就不可能看到。

我按照如厕的姿势蹲下来,点燃香烟。

失踪的家伙穿着球鞋,鞋底是胶钉式的,还带着草屑,很可能是刚踢完球的学生。

失踪前发出惊叫声。

按照声音判断,碰到的应该不是恶心的物事,而是真的令人惊讶的事情。

想到这里,思绪顿了顿。

我忽然意识到,人会惊叫,除了吃惊之外,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措不及防。

我再一次回想那叫声,没错,措不及防。

我吸着烟,低下头,就在我蹲着的地方,鞋印消失了,不过却留下几道淡淡的泥痕。

他跌倒了。

按照这个思考方向,我叼着烟站起来,试着模拟他走进来的样子,跌倒的方位,以及跌倒时的姿势。

他的脚向前滑了一下,身子向后倾倒,这样跌倒的人或许会想抓住些前方的什么,或者向后撑住身体。

他的视线是向前还是向下,或者是向上?

我弹落烟灰,抬起目光,头顶上方,在遍布蜘蛛网和尘埃的yin影中,似乎有个奇怪的图案。

啊,这就是我一直忽略的东西。

我想着,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瞧出那是什么图案。

图案的一部分像是眼睛,从上到下一共有三对。

我的头脑中浮现出当时的影像。

那人急匆匆走进来,滑了一跤,想抓住什么稳住身体,但还是跌了个四脚朝天,仰躺的身体让他看到了那三对诡异的眼睛图案。

然后惊叫起来?

不对,还缺少什么必要的关键。

他的手。

跌倒时是朝向哪儿的?

三对眼睛?

我的手臂自然而然抬起来,指向那三对眼睛的图案。

忽然脑中闪过一句话:

“不要把手伸进狗的嘴巴里。”

头顶的诡异图案猛然亮起红sè的光芒,红光宛如血液般沿着流转,完整的图案突破蜘蛛网、尘埃、苔藓和yin影的封锁,清晰地倒影在我的眼帘中。

那是狼,或者犬,但是现实的狼犬并没有三对眼睛。

诡异的恶犬咬着十字架,三对眼睛充满血sè,狠狠地瞪着我。

它似乎是有人xing的,它裂开的唇,露出的利齿,就像是在嘲笑。

似乎下一刻,它就要朝我扑来!

不要把手伸进狗的嘴巴里。这句话回荡在我的脑海里,黑暗的浪cháo瞬间淹没了我的视野和知觉。

黑暗退去前,我的意识并非一直清醒着。

就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实际流逝的时间或许并不是这么多。

一旦醒过来,脑袋就迅速恢复了清醒状态。

就像一道清晰的直线,中间被人用橡皮胶擦去,留下黑乎乎的一块。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仍旧在厕所里。

我躺在瓷砖过道上,这里的瓷砖擦得光可鉴人。

没有氨臭,也没有恶心的尿痕和苔藓。

光鲜华亮。

吊顶明灯。

不是学校的厕所。

这是哪里?不知道。

我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失踪的学生,谜样的留言,诡异的红光,六只眼的恶犬。

不要把手伸进狗的嘴巴里。

我朝六眼恶犬伸出手,但若要说是伸进它的嘴巴,更像是被它咬了一口。

真的被咬了。我的灵魂正隐隐作痛。

那个失踪的学生,他也在这里吗?

站在陌生的地方,我没有丝毫的恐惧,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也感到十分讶异。

我的理xing正在发挥作用,感xing却龟缩在角落里。

逻辑是理xing的。

因为昏迷产生的空白,我的逻辑产生死角。

我想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于是,我走出去。

厕所外是走廊,一侧是排了号的房间,一侧玻璃拖窗。窗外阳光明媚,绿sè的茵毯,矮小的树木,有一个小池塘,泉水从人鱼石雕肩膀上的水瓶中流出,树荫下设有长椅,还错落着一些单杠,沙坑,秋千和跷跷板之类社区游乐设施。

温煦、宁静、祥和——本应可以从这里找到如此之类美好的词汇。

然而到处都是人类的尸体。

被挖开的泥土,干涸的血液,散落一地的残肢断臂和内脏。

就像被横扫过的战场,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充斥五官的景象和气味令人作呕。

所能目眺的更远方,半毁的大楼裸露出钢筋结构,淡淡的黑烟四处飘散,莫名的黑影在房顶跳跃,如同游荡在水泥森林中的妖jing。

很奇异的,我没有丝毫恐惧。

我的理xing正在发挥作用,感xing却龟缩在角落里。

逻辑是理xing的,它在我的耳边轻声细语。

这里是末ri的屠宰场。

死者的咆哮清晰传来。

围绕这片土地的砖墙很高,大概有两米,扎在墙顶水泥中的碎玻璃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出入口是一扇五米宽的花式栅格铁门,正紧闭着。一辆越野车停在门外的马路上,露出黑sè的后箱。

一群衣衫褴褛,干枯丑陋的家伙们在铁门外游荡。

无论怎么看,失去半边脑袋,胸膛被剖开,内脏拖了一地的人,都不可能还活着。

他们,不,它们,是一群行尸走肉,复活的亡灵。

丧尸——

最形象的称呼。

真是个可笑的场景,就像在做梦一样。

我点燃了香烟。

除此之外,无论是花园还是门外的马路,都没有活人的踪迹。

这里已经是一处废弃荒凉的机构。

只剩下异样的寂静。

令人心跳加速。

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吗?不知道。

丧尸在门外徘徊,它们潜伏在这里吗?或许吧。

我沿着走廊一直向前走,这里是三楼,门牌号一律以三打头,所有的房间都关闭着,我没有打开。

在走廊中部有楼梯,阶梯旁是盘旋的斜坡。我在设施完善的公共场所见识过这样的结构,斜坡是给轮椅用的。

这里像是孤儿院或者养老院。

楼梯口有一个常备xing的消防柜,我脱下外套包住肘部,用力击碎玻璃,将消防斧取出来。

楼上传来犬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