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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矛穿刺,横扫,隔着上百米的距离,素体生命却撕裂了空间,如同水银泻地般发动攻击。就在我从锋刃中钻过的瞬间,素体生命的长矛已经来回穿插了数百次,依靠速掠大范围转移也是无效的,这种攻击通过空间性质的神秘起效,在某种意义上,素体生命站在原地,也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发起攻击。这种攻击只有在素体生命挥动长矛,以及长矛穿过空间裂缝之后,才具备速度概念。相对于大多数拥有高速性质的神秘专家来说,这个素体生命的攻击速度、频率和攻击走向,甚至比之前那个操纵浮游炮的素体生命更加快速而复杂。

有时候,长矛甚至会在人体内部出现——如果你定定站在同一个地方,亦或者被预判出行动路线和节奏的话——这样的攻击对大多数神秘专家来说,都无法全身而退。然而,我并非“大多数”,只要不是全程“无过程”,全程“无速度概念”,“相对快”的速掠就足以争取到他人绝对难以抓住的空隙,并通过速度的相对差值,将这道空隙撕得更大。这个素体生命的预判能力相比起之前个女性素体生命并不算好,他无法在百米的距离内把握我的节奏,也就无法直接将矛头“送”到我的体内。他需要挥动长矛,而长矛即便贴着我的衣物肌肤出现,也仍旧需要进一步刺穿我的动作。

挥动也好。穿刺也好,切割也好,只要有这种过程性的描述。就不可能真正致我于死地,不,严格来说,我甚至可以让他连汗毛都碰不到。只要符合速度概念,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秒,我也能将之变成天渊之隔。

我手持刀状临界兵器,左右回旋。在锋刃之间起舞。我疾走,跳跃。重重落在地上,又如同蛇一样沿着“z”字轨迹滑行。在素体生命再一次抽回长矛,即将挥出之时,再次加速。

素体生命的动作变得极为缓慢。它的手臂向后摆动,而我则以更快的速度迎上去,挥舞刀状临界兵器结结实实砍在它的身上。在震荡冲击扩散的一瞬间,我抽身急退。视野中的世界骤然加速到原本的速度,素体生命被击飞,在他所退却的路线上,空间彻底扭曲起来。我一直退出百米之外,保持速掠状态,于再度变得迟缓的世界中。钻入迅猛扩散的气浪风暴中。

在这之前,再一次被连锁判定观测到的原住民,正依靠动力靴迅速退出战场。他们打算利用周遭的建筑抵挡着这股扩散而去的冲击。顷刻间已经被淹没在浑浊的烟尘中。

我在强劲的气流中穿梭着,再一次捕捉到素体生命的轮廓,它果然没有那么容易被干掉。虽然身体已经龟裂多处,但显然还有战斗能力,比我稍慢一步,它也捕捉到我的踪迹。抬起的手臂迅速分解重组,构成一门比手臂更加粗大的炮体。发射出一种黝黑的物质——不,或许不能说是物质,我无法形容,那仿佛只是空间中的一个“巨大黑点”,又像是纸张被戳破了,露出另一边的存在。

黑点拥有巨大的吸力,不仅仅是气浪和周遭的建筑被这种吸力拉扯分裂,就连空间也在黑点前行的路线上,被搅成一种肉眼可见的扭曲,甚至于,我对本蔓延在那条路线上的无形高速通道也彻底失去了感应,仿佛那一片区域,已经不存在任何构成“速度”概念的因素——全都被黑点给吞噬了。

我不知道这个黑点的射程到底有多远,但方向上,笔直正对隔离区所在之处。我可以绕开这个黑点,但是隔离区却无法做到,甚至于,正在黑点前行路线上的原住民也很难做到,因为,黑点的吸力正在遽增。在呼吸间,于我身后百米外的建筑已经被这股吸力拉扯得倒塌了,大量的碎片一路翻滚腾飞,汇同气流一起钻入黑点之中。

这样的破坏力已经抵达了临界兵器等级,这个素体生命就是那种战斗力超过一般三级魔纹使者的类型。

我再次挥动刀状临界兵器,在黑点扩大之前,更庞大的震荡冲击将之吞没,紧接着,就是一股比之前更加严重的冲击扩散,在两种奇异现象对撞的中心,任何感知和侦测都已经失去效果,不,准确来说,或许是任何“神秘”都已经不复存在。我只能向外施展速掠,远远避开那片区域,等到向西面八方扩散的冲击减弱到可以观测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再找到那个素体生命的踪影了。

也许是离开了,它的那一炮十分惊艳,但是,在我的面前却并非是必杀的绝技,我也觉得,它不可能毫无代价地自由使用这种程度的攻击。它已经身受重伤,撤退也是理所当然。

我以极快的速度在这片区域游走一遍,确认那个素体生命已经撤离。三百米之内的建筑群都被摧毁了,越靠近黑点的移动轨迹,这种摧毁就越发彻底,简直就是被无形的铲子挖出了一个大坑,被黑点吞噬的物质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如果当时没有临界兵器在手,我也只能即刻撤离,放弃救援隔离区的任务,而那些原住民也不太可能会幸存下来。

当我再次和原住民们汇合的时候,他们仍旧对那个素体生命恐怖的破坏力感到惊惧,听他们的交谈,似乎在过去从来都没有见过素体生命使用过这种强度的武器,而这就是临界兵器等级的力量,尽管原住民们深信自己的聚集地中也有临界兵器,但在这里的人中,却没有一个真正见过聚集地使用过它,即便在聚集地因为末日真理教和素体生命的联手进攻中崩溃时,也没有出现过——就像是一种让人深信不疑的传说之物。

尽管有种种原因去质疑聚集地的临界兵器。原住民也从未失去过对那把临界兵器的想象和坚持,我觉得可以理解,在目前这样糜烂的情势下。除了去深信它的存在,还有什么可以支撑他们去对抗那可怕的敌人呢?聚集地的崩溃,已经证明了他们长年积累下来的技术,还达不到保护自己的程度,所以,从未出现过的临界兵器,传闻中的临界兵器。才寄托了原住民们的希望。何况,他们已经亲眼看到过我的临界兵器。已经素体生命的超级武器所拥有的破坏力。

即便我曾经将自己的刀状临界兵器扔到他们手中,也不比他们深信自己也拥有这么一把超级武器时,更能产生勇气。

即便只是传说,正因为只是传说。所以,可以毫无限制地去想象,去信任自己的背后,有这么一种可以让他们重新站起来,去战胜折磨和苦难,去摧毁低敌人的强大。

说是无知也好,侥幸也好,自我催眠也好,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人依靠精神才能驱动身体,在如此残酷的条件中,哪怕这份支撑精神的东西只是一个虚幻。也比什么都没有更强。原住民们恐惧着素体生命展现出来的力量,期待着自己也掌握这种力量,坚信自己也拥有这种力量,然后,渐渐安定下来,他们要找到自己的同伴。向末日真理教和素体生命展开报复,继而重建聚集地的决心更加坚定了。我听着他们的言语。不发一言,因为,我只是一个外人而已。我无法为他们做什么,也从不期待他们可以为我做什么,我做的一切,只基于自己的立场、决心和计划。

在和素体生命的纠缠中,一名原住民战士身受重伤,在抬回离线机之前,就已经不治身亡,对于人手本来就很少的这支队伍来说,任何同伴的死亡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不过,剩下的原住民们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悲伤中,机长“卡”对隔离区出入口的强行解锁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本来,隔离区的封闭是不可能由区区一个普通原住民就能解开的,然而,这个隔离区的系统远远谈不上完好。在我们到来之前,素体生命已经对系统进行破坏性入侵,机长“卡”可以说是捡了它们的成果。

当然,对于隔离区内部的情况,大家都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尽管素体生命的强行入侵可以看作是隔离区内部释放求援信号的原因,但是,在当前的情势下,谁都无法这么轻易就做出判断。与之相反,在原住民的心中,隔离区内部出现问题,迫使藏身其中的人不得不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释放求援信号,然后被素体生命找上门的可能性更大。

“已经向内部播放救援通告。”机长“卡”说着,迅速收回插在隔离区上的管线,升起离线机,“倒计时十秒。”离线机的动力震动逐渐增大,而所有的炮口也已经展开,对准了下方。

在平稳的倒计时结束后,巨大的隔离区出入口缓缓打开,就像是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地面分从左右回缩。一股股灼热的白气环在圆形出入口的边缘喷发出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巨大机括运作的声音,哐哐直响。

在出入口打开了三分之一的时候,一台离线机猛然从下方窜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台,第三台……足足有九台离线机鱼贯而出,好似被什么东西追逐一般,顷刻间就上升到比我们更高的地方。机长“卡”没有因为这种突然性就开炮,而那九台离线机在升空之后也没有立刻离开,反而以我们所在的离线机为中心组成队列,将所有的武器口都打开了。他们的举动证明,下面定然有什么让他们感到恐惧棘手的东西。

机长“卡”发出一连串高速语言,同样开始升空,之后通告传遍全机:“所有幸存者已经逃出,准备对巨大异生体展开攻击!”

之后,有更大的喧嚣在通讯频道中滚动,似乎其他九台离线机也接入进来了:“是孢子!那些该死的异生体一路从废弃输管侵蚀进来,其他人都被寄生感染了!要小心,那是由感染者构成的庞然大物!”声音还没落下。就见一双足有百米大的巴掌攀住徐徐张开的隔离区出入口,用力向两侧扳开。仅仅从这巨大的手掌,就足以联想它真正的躯体有多大。这么大的身躯。当然并非单纯由感染者组成,在那没有皮肤,冒着血泡和筋脉的血肉中,有着更多的构造体,仿佛就是一堆堆构造体材料和构造体设备,用血肉作为粘合剂拼凑起来,又像是在血肉中。浸泡着被摧毁的建筑,废弃的垃圾山和一具具人体轮廓。

所有的东西都被凝聚压缩成整一块。反而让人觉得更加坚硬,但是,仅仅观测那双巨大手掌的轮廓,却让人觉得有一种女性的秀美。它的手指是修长的。弯曲的时候,虽然展现出巨大的力量,动作却有一种轻柔的韵律,就好似轻轻拨开了什么——这种女性化的姿态,让我的脑海中出现曾经见过的“沙耶”之外,再没有别的想法。

不过,这次的“沙耶”似乎更加巨大,更加成人化。相比之下,我曾经见过的“沙耶”就像是只是一个小女孩。

它冒出头来。那张脸果然和记忆中的十分相似,但是,比起当时那种血肉和脓包构成的丑陋。这张面孔却因为加入了构造体,而偏向素体生命的那种无机之美。若纠结细节,它的“肌肤”自然是十分粗糙的,但是,在离线机再度攀升的过程中,距离那张脸越远。就越能忽视这些细节。

“沙耶——”熟悉的叫声好似冲击波一样,让空气都扭曲起来。离线机倾泄而下的炮火大都在击中之前就已经爆炸,亦或者偏离了轨道。正如之前所说,现在的这个巨大沙耶,更偏向于素体生命的感觉,那坚硬的毫无表情的轮廓,仿佛拥有一种强烈的精神侵蚀力量,让不少原住民们在通讯频道中疯狂大叫。这种狂躁像极了当初我们在玛尔琼斯家小镇和沙耶战斗时所出现的情况。正因为熟悉,所以我知道,他们很快就不会这么疯狂了,因为,在狂乱者的眼中,沙耶最终会变得无比美丽,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美丽。

无法抵抗感染的话,感官、认知和精神将会彻底被扭曲。这才是沙耶病毒最可怕的一面,它不会把人变成丧尸,也不会让人失去思考,只是将人的感知外界,认识事物的渠道进行彻底的扭曲,将美和丑对调,让精神人格在这种疯狂的扭曲中崩溃。即便是同一样事物,在感染者眼中,和在普通人眼中,也是截然不同的。人通过自身的所见所感,去构成自己的社会和认知,一旦所见所感产生扭曲,最终的结果,自然也会产生偏差。

当人无法正确认知“人”的模样,那么,自身就不再为“人”。

“不要直视它!不要去看那个玩意!”有人利用权利占据了通讯频道,大叫着:“都给我闭上你们的眼睛,开炮!开炮!”

密集的炮火再次提升一个等级,可离线机群并不打算纠缠,此时的攻击只是为自身的逃离争取机会。这个沙耶实在太大了,只是一只手掌就足足有一百米宽,它的脑袋从隔离区出入口钻出来,可身体却没办法。这个时候,出口就变成了禁锢它的枷锁,可是,每个人都看到了,在沙耶庞然的怪力下,坚硬的构造体都开始弯曲断裂,绝对无法阻止它太长的时间。离线机已经加速开始撤离,所有的炮火,仅仅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

因为——

“那家伙是有翅膀的!”

是的,沙耶是有翅膀的,我曾经过的沙耶有两对薄如蝉翼的翅膀,震动起来就如同蜜蜂一要迅猛,空气会因为翅膀的扇动形成巨大的风暴,那也是保护沙耶的铠甲。我所认识的沙耶,在这种人形状态下,没有太多的攻击技巧,只会展现身体力量,好似幼儿一样挥舞手臂,驱赶它所厌恶的东西,可是,就是这种单纯的力量,一巴掌打实了,就足以干掉一个二级魔纹使者。更可怕的是,一旦和它的血肉接触,就会被侵蚀,这种侵蚀强度,同样也是大部分二级魔纹使者无法抵抗的。

面对幼女一样的沙耶时,网络球的神秘专家一个接一个奋身而死,而现在这个沙耶明显更加成人,更加巨大,也定然具备比幼女更优秀的战斗能力。那九台离线机竟然可以逃出来,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了。即便手持刀状临界兵器,我也不想和这么巨大的沙耶战斗,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可真是制造出了连他们都不太可能控制的怪物。

“那,那是什么!”又有人惊叫起来。

然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从这片区域的外围,有大片的黑影好似乌云一样扑来,直到看清的时候,所有人都为这壮观而又让人恐惧的场景震撼着——那是一块块被血肉侵蚀的物质,有残破的大楼,有损坏的机械部件,有膨胀的尸体,甚至还有活着的感染者,好似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动,不由自主地从四面八方朝这片区域聚集。

这个时候,不用人说明,我觉得大家都是明白的,这些东西都将会凝聚到如今的沙耶怪物身上,让它变得更加巨大,更加强壮。

“十位掌机形态,集中火力冲过去!”有一个机长在通讯频道中说,因为是改造人的缘故,所以声音仍旧冷静,“只要冲过去就安全了,那个怪物要吸收这么多的物质,绝对没可能来捕捉我们。”

其他机长,包括“卡”在内,无声配合着他的动作。离线机开始调整位置,缩小彼此之间的距离,然后弹出管线和架桥彼此连接,最终组成一个更加巨大的离线机,动力也开始大幅度提升。机舱中的原住民都在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蔓延在通讯频道中的,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这种毫无减压措施的高速行驶,我也是第一次体验,只有真江仿佛没有任何感觉般,嘀咕着什么,而我则觉得似乎连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压倒脑袋中了,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机舱一阵猛烈地颤动,让人几乎怀疑下一刻就要解体,巨大的后座力让机舱内部的部分结构都出现弯曲。这是一次至今为止最猛烈的离线机集火,为的就是在那乌云盖顶的沙耶侵蚀异生体中凿穿一条道路。这个时候,我觉得,如果是素体生命打开了隔离区的出入口,也会在看到沙耶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撤离吧。即便是拥有临界兵器强度的超级武器,也不一定可以一发就解决沙耶,毕竟,这个沙耶的体积实在太庞大了,而其拥有的神秘度更是让人无从揣测。

如果,它真的凝聚了聚集地中所有的异生体,到底会成长到何种地步?我真的无法想象。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立刻撤离树管带才是正确的选择。

离线机利用无死角的炮火掩护自身,一头冲入扑面而来的异生体群中,炮火清空了机身周遭十米内的异物,而在这个范围之外,怪异又让人作呕的异生体好似深海鱼群一样游弋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它们。离线机好似要将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才能在这片空间前进,直到一分钟后,前方的天空开始清澈起来,虽然还有异生体,但数量已经没有这么密集,这个时候,通讯频道中传来异口同声的长喘。

没有减速,也不敢减速去观测之后的变化,巨大的离线机解体之后,鱼贯钻入一处通道中。只要可以安全穿过这里,就能直达离线机停靠台,启动高速弹射轨道,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片死地,也无需担忧被敌人拦截下来。原住民对自己的高速弹射轨道,仍旧有着足够的信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