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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川在受到病痛的折磨时,*一直保持在少年的外表,仿佛成长已经停止了,不过,在他的详细体检报告中,细胞更迭却是常人的数倍,阮黎医生身为高川的主治医生,比病院中的大多数人都要了解高川身体的异常。细胞的高度活化,却没有带来分裂的极限,支持这种活跃性的能量,也并非是单纯通过自身汲取的。在通常的认知中,细胞更迭的加速并不是什么好现象,虽然在表面来看,可以造成自愈力强化的现象,但随之而来的副作用却更大,人类的细胞更迭是有极限的,同时,要在短时间内达到这个极限,需要大量的能量,而这种程度的能量,普通人无法通过自身的食物消化功能所提供。

这种体内微观层面上的巨大活跃性,是末日症候群患者都具备的特征,不过,高川在这方面也仍旧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不太一样,就在于这种活跃性长期保持在一种极为脆弱的平衡状态,尽管药物在其中也起到很大作用,不过,从数据来看,阮黎医生觉得,即便没有药物的帮助,高川的崩溃仍旧会比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晚很多。而且,于后来收集到的数据,也才能做出这么一个结论:高川外表的“停止成长”现象,原本只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而在那次失败的血清注射之后,桃乐丝、系色、咲夜、八景和玛索也才展现出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不同的地方。从这个现象,几乎可以大致认为,是高川的资讯。让那五个女孩产生了异变,乃至于,此时咲夜、八景和玛索三人的“停止成长”现象,也是如此。

仅仅从外表而言,咲夜、八景和玛索三个女孩的外表比高川还要年幼,但实际上,四人的岁数差不多。在骨龄数据上,玛索还比高川年长两岁。这三个女孩所呈现出来的“停止成长”现象。也是一种假象,其细胞和基因层面上的变化和高川一样相当剧烈,不过,又和高川有不少区别。这些区别是综合性的。绝非单纯一两个因素可以说明,相对于高川的“停止成长”,而仅仅从外表的变化来看,这三个女孩还呈现出“幼化”的现象,对照她们过去和现在的照片,这种“幼化”的外表差别会变得比较明显。

作为心理学层面的专家,阮黎医生认为,这是三个女孩在人格崩溃后,从精神层面上开始。进而干涉*成长的证例——在这个判断中,她同样吸取了安德医生关于“精神和*的互动”方面的理论。撇开研究“病毒”的方向不谈,“人类补完计划”的理论和可行性。在这个病院中,的确存在不少的证例。也许在过去的禁忌研究中,也有人提到过类似的理论,做过类似的研究,但是,就阮黎医生所知。目前真正具备明确可行性的研究,就只有这里。且掌握在安德医生手中。这是病院中的研究专家不得不承认的。

安德医生的研究实力很强,方向也可以让人看到成功的希望,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一批专家聚集在他的旗下,而他的团队才会得到病院方的支持。

即便如此,同样身为专家,阮黎医生也仍旧认为,自己的方法更加正确,也更有可行性——对同一目标的研究,并非只有一条道路,科学理念层面上的竞争,从科学发源的早期就已经延续到现在,也定然会持续到未来。如果没有形同于固执的自信,不想走自己的路,去开创一条新的道路,就不能称为“有进取心的专家”,自然,也不可能成为“伟大的科学先驱”,这是阮黎医生内心深处,对待科学和自己的科学之路的真实想法。

从这个想法来说,阮黎医生确信,如果自己当初被接纳到安德医生的团队中,也定然会坚定秉持自己的观点和研究方向,也许,安德医生就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拒绝自己加入团队吧。毕竟,一旦自己进入团队中,就一定会因为理念上的分歧,挪用一部分一直属于安德医生研究方向的资源。供以研究的资源是有限的,研究者自然不会愿意,将自己专享的那部分,为自己出成果的那部分,分给和自己志不同道不合的人,哪怕这个人也是自己团队中的一员。或者说,接纳这种人,对自己所率领的团队来说,根本就是有害无益。

阮黎医生可以理解这些事情,也见识过太多这种竞争,不过,正如她自己的想法那样,她接受这样的竞争,也想方设法去参与到这种竞争中。这也是她之所以加入潜伏者组织的原因,也觉得,是潜伏者组织之所以可以搜罗到如此多研究者的原因——病院方提供的资源还是太少了,不足以满足“病院”中的所有专家。无论是为了扬名立万,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亦或者,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研究天性使然,在安德医生获得了病院方研究的主导权后,当初聚集在这个岛上的专家们,最终还是分裂了。而且,在有经验的专家们眼中,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阮黎医生已经很少去思考,自己什么会如此固执,宁愿加入潜伏者组织,也要和安德医生的团队对着干,毕竟两者之间的理念分歧,并没有达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甚至于,在普通人眼中,就算接纳安德医生的理念,去打个下手也没什么吧。只是,从心理学和社会学的角度来说,理念上的分歧,的确会产生让人瞠目结舌的对抗——阮黎医生可以举出许多例子,而且,这些例子还真的是让普通人感到莫名其妙,却似乎可以认可的:中央公国有一种称为“豆腐脑”的美食,它的味道有甜和咸两种。本来,关于味道的分歧,并不至于上升到终身敌对和性命之危。但是,在这个例子中,就有人因为“豆腐脑应该是甜的还是咸的”这个问题,发展到人身攻击,乃至于成为杀人凶手的情况。在那个例子中,杀人者被判精神病,然后在精神病院中。被另一个在“豆腐脑问题”上同样偏执的家伙干掉了。

是的,大家都是为了研究“病毒”。解除“病毒”的威胁,在这个过程中所得到的成果,最终是用来危害社会还是为了造福社会,都并非研究者自身可以控制的。从这一点来说。似乎拥有齐心合力攻破难关的基础,可是,理念上的分歧和研究资源的缺乏,却让这种合作如同镜花水月,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做到。

高川、系色、桃乐丝、咲夜、八景和玛索,全都可以算作是研究资源中最珍贵的,安德医生的团队拥有高川的资源协助和系色中枢,这让他们一直在资源基础上占据优势,也让其他专家看不到踏上竞争舞台的可能性。不过。高川的消失,超级桃乐丝的出现,以及潜伏者组织自身的实力。让其他专家看到了竞争的希望。尽管潜伏者组织的团队一直穷追不舍,但也只有现在,才让人看到超越安德医生团队的希望,对咲夜、八景和玛索的竞争,就是这种竞争的缩影,也是极为关键的一个环节。

一旦潜伏者组织一方得到了咲夜、八景和玛索。至少在特殊资源上,可以视为反超安德医生团队的象征。阮黎医生也有这种共识。因为,她已经从实际的研究中,意识到了高川的不可复制性。那些“高川复制体”乃至于眼前这个带路人,都无法在研究中真正再现高川的特殊性,以研究者的直觉来判断,咲夜、八景和玛索的研究价值,也更在这些高川复制体之上。所以,即便安德医生团队可以制造出许多高川复制体,也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抵消失去咲夜、八景和玛索的资源损失。

而且,阮黎医生也觉得,若是自己获得真正意义上,对三个女孩的主治权的话,三个女孩的处境也一定比在安德医生团队,乃至于潜伏者组织其他研究者手中更好。

巨大又强烈的念头让阮黎医生在凝视着玩纸牌游戏的女孩时,身体不由得僵了片刻,黑暗环境下那阴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似乎也在这样的念头中,变得无比脆弱,轻轻一扫,就彻底粉碎了。带路人一直沉默,也没有催促。阮黎医生走到三个女孩的跟前,弯下腰,拂开其中一个女孩的发鬓,端详着她那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三个女孩都这副模样,脸色的苍白并非营养不良,而是病态所致,柔弱的身体,让外表看起来更加年幼几分,她们虽然在玩纸牌,却并非在注视纸牌,谁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看什么,阮黎医生也不清楚。三个女孩对外界刺激的反应很小,即便有人对她们的身体动手动脚,她们也总是感觉不到的样子。

从心理学层面来看待她们的情况,阮黎医生很多次都觉得,她们已经没有恢复的可能性了。注视着她们,阮黎医生总会想起高川,高川一直都相信着,自己可以拯救她们,也不避讳对她说这样的话。不过,当她问他更具体的方法时,那个少年也总是哑口无言,那固执有带着希望的目光,会蒙上一些沉痛的阴影,反过来,也正是因为这种阴影,总无法磨灭少年的坚定,所以,才让阮黎医生对他刮目相看,愿意去相信,会有这么一个美好的结局。

那就像是,陪伴着一个随时都会死掉的病人,做了一场对未来憧憬的美梦。当梦醒的时候,总是格外让人惆怅。至于悲伤和痛苦?在很久以前,就没有了。如果对待每一个病人的遗憾,对待每一个病人的故事,都感性勃发的话,当一名医生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尤其在面对没有多大康复可能,却认真地想要活着,充满了梦想的病人时,尤其如此。

高川没有实现他的梦,而咲夜、八景和玛索,也失去了他充当的保护伞。“不过,没有关系,你们一直是被爱着的,即便现在,也仍旧有为你们而做的梦。”阮黎医生微笑起来。摸了摸三个女孩的头,抱起其中一个,对带路人说:“就是她们。”

带路人抱起剩下两个。女孩们没有抗拒,手中的纸牌撒在桌上和地上,仿佛这些纸牌已经不再重要了。阮黎医生看了一眼纸牌,想要收拾起来,过去那段时期,这些纸牌很少离开过女孩们的手中,她知道。很多精神病患者都会对一些在他人眼中没有意义的东西格外执着。不过,此时浪费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少。潜伏者组织的佯攻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自己等人必须尽快离开。

“没时间了。”带路人看了一眼纸牌,似乎知道阮黎医生的想法,“医生。这些纸牌真的很重要吗?”

“不,我想没关系,会有替代品的。”阮黎医生说着,抱着怀中的女孩转身出了门口。

她最后望了一眼高川房间那紧锁的大门,皱了皱眉头,随着带路人快步离开。两人一前一后隐没于楼下的阴影中,半晌之后,一队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保护着三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来到这里,他们立刻发现咲夜、八景和玛索三个女孩的消失。脸色全都阴沉下来,却没有破口大骂。他们蹲在地上,检查了房间中的一切。研究人员所在意的地方,当然和安保人员是不一样的。

“有两个人进来过。”安保人员说。

“可以找到他们吗?”研究员问到。

“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安保人员回答。

“那就尽力吧。我会跟安德医生说的。”研究员这么说着,又从脚边拿起一张纸牌,指着上面的抽象图案问到:“你觉得这是什么?”

安保人员愕然,面面相觑,之后说:“这是医生你们的活儿。不是吗?”

“说得对。”研究员点点头,平静地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我觉得它一定不是没意义的。安德医生也这么认为。他们带走了咲夜、八景和玛索,却来不及收拾这些,只能说,他们还没有真正意识到,研究的突破点在什么地方。”他点点自己的脑门,说:“就在这里。他们无法从三个女孩的身上,得知她们这里的问题,我们却可以从这些纸牌上得知——也许。”

安保人员眼中一片茫然,根本就不明白研究员在说什么,再一次面面相觑后,齐齐耸了耸肩膀。不过,有一点他们还是十分在意的:“医生,这次的任务……”

“嗯,没关系,就这样吧。虽然损失了一些东西,但也不是谁的错。”研究员通情达理地回答到,这让安保人员露出轻松的笑容。

“帮我检查一下,这里是否还有类似这种涂鸦一样的东西。”研究员一边说着,和另外两个研究员一起,将地上和桌上的纸牌收集起来。安保人员则相互呼喝几声,再度分散到房间四周搜索了一阵。再碰头的时候,安保人员没有特别的收获,三名研究员商量了一下,将纸牌交给一直负责和安保人员沟通的那名研究员。

“收队。”安保人员的头领喊了一声,再次将研究人员保护在中央,快速撤离了这栋宿舍楼。当他们刚抵达楼下的时候,立刻就被一批发狂的病人攻击了,对方的进攻时如此凶猛,以至于有好几个安保人员牺牲了。他们边打边撤,情况绝对谈不上好。不过,他们所遭遇的情况,此时在病院的各个角落中都在上演。

这一天,末日症候群患者出于某些研究人员无法确认的因素,大规模陷入发狂和崩溃状态,潜伏者组织利用了这个机会,以最小损失达成了对咲夜、八景和玛索的转移。战斗人员方面都认为,这是一次巧合,但是,对于研究者来说,却拥有一种无法说清,但却极为令人不安的内幕。至此,对“病毒”的研究竞争,进入了一个暂新的阶段。

安德医生当天离开了“病院”,尽管“病院”没有实质性对他实行拘禁,但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离开“病院”。他可以猜测到夺走咲夜、八景和玛索的人到底是怎样的来头,他觉得当前的局面,仍旧在自己的把握中,不过,为了引导接下来的局面,提高己方最终获胜的几率,他还需要更多的支持和布置。他可不是那些只懂得研究,不懂得政治的专家。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处理人事的手段,和自己的研究实力一样强大,不,应该说,这种斗争的擅长,本就是“研究实力”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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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从什么时候起,认知到自我的存在?又是否还能记住,确认自我的整个过程?除了人类之外,世界上的其他生命,又是否拥有“自我”这个概念?如果拥有,那么,在这个“自我”中,它们所看到的自己,又是怎样的存在?末日代理人卡门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当自己觉醒了“末日代理人”这个想法,知道了这个名词所代表的意义之前,自己是什么?以怎样的方式存在?这个问题的由来,在于他知晓许多事情,但是,却偏偏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如何成为“末日代理人”的。

仿佛,“末日代理人”这个概念产生的时候,自己才拥有了自我。卡门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事实真是如此,自己在获得“末日代理人”这个概念前,并不存在自我。那么,那就意味着,自己的思考,已经接近了意识的本源。

意识,意志、心理、精神,所有内心层面上的东西,都会在末日幻境中成为“神秘”的体现。卡门知道,自己需要力量,需要神秘,别看自己现在仿佛可以战胜一切,但最终,他仍旧需要去面对一个怪物。而正是那个怪物,让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个怪物让他获得自我,获得力量,是他的造物主。而他所想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打败这个造物主,获得人类哲学中,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和“自由”。

那个怪物,那个造物主,叫做“江”。

是的,卡门知道自己是什么,知道自己和高川的关系,知道“病毒”的存在,知道自己的构成,以及从生物学层面上来说的“使命”。正因为知道这么多东西,所以,他十分确定,促成自己存在的,不是“病毒”,而是“江”,当然,起初两者或许是不需要如此区分开来的,但是,就以当下来说,“江”的影响已经十分明显了,甚至威胁到他身为知性生命存在的基础。

卡门知道自己和高川的区别。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个体的不同部分,但是,从意识形态来说,他们的差别相当大。正是这种差别,让卡门坚信,自己的地位在“江”的意识序列中,在“高川”之下,属于可以舍弃的棋子。也正是因为意识到“江”和“高川”那超乎预料的紧密关系,所以,他一点都不相信,“高川”会死掉。

即便自己从认知到自我的存在时起,无论在末日幻境还是物质身体方面,都拥有不弱于高川,甚至可以说更强的力量和控制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战胜并消灭“高川”都是理所当然的。卡门也仍旧不相信,自己可以真正做到这一点。

只因为“江”的存在,在击败“江”之前,“高川”就不可能死亡。

从时间线上来说,“江”和“病毒”产生差异,或者说,“江”在独立自我的意义上存在的那时,也是自己诞生的时候,自产生自我意识的那一刻,“末日代理人”这个称呼以及伴随而来的使命、任务,或者说,是一种被赋予的职责,就一直存在。而这个职责,并非是一直不变的——尽管,当时的自己,真的以为,那就是不变的,永远的,只能一条线走到尽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