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已经发生,以连锁判定也无法观测到的方式,有某种东西正试图突破我们构筑的防线。它们的正体不明,能力不明,仅仅从感觉上来说,就如同神秘学中那些无法观测,却会造成实际伤害的灵异现象一样诡异。此时此刻,防御它们攻击的最有效方式,就是火炬之光的两名成员的“偏差”。这种偏差性质的神秘同样不具备观测的实体,而只能通过“结果”来判断其是否发挥作用。倘若没有三级魔纹使者少年的确认,我们甚至不能确定,特纳和安娜发出警告的时候,究竟是确有其事,亦或者只是一个谎言。
敌人的存在和攻击,以及两人的防御和感知,完全只有他们彼此才能感受到,对于只能等待和侧面从对方口中了解的其他人来说,缺乏互动却又极为紧张的气氛,同样是极端不利的情况。
只能从旁人的口中,确认自己到底有多危险的话,也就同样缺乏真实感。而这种真实感的缺乏会进一步瓦解人们的内心,在我看来,如果这个时候,众人被某种意识态力量攻击的话,有可能会加倍受到伤害。不过,也有人对当前的战况表示怀疑:敌人真的是某种无法观测的存在,是真真切切的事物,亦或者仅仅是一种意识层面上的力量,给众人带来的幻觉?
“真的不是意识行走吗?”接头人猛然看向老男人。
“不,绝对不是意识行走。我的能力,只要是负面的东西都可以扭转,就算是意识态的也一样。”老男人虽然被质疑,但却没有半点恼怒的神色,只是十分肯定地回答:“所有的负面状态。无论是幻觉也好,实实在在的伤害也好,只要有足够的准备。我都可以免疫掉。在这个免疫过程中,我可以比任何人都更能区分出。这种负面状态的源头到底是什么。你要相信我,网络球的小女孩。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尽管你觉得自己精擅于管理自己的心理和情绪,但我仍旧可以感受到你的负面,这样不好。”
“负面?”我沉默地在一旁聆听他们的对话。老男人的“神秘”似乎很复杂,尽管核心词就是“负面”,但他经常会在“负面”之后加上一些名词,以缩小所描述的范围。例如“负面状态”,但又并不仅限于“负面状态”。他想表达的,似乎仅仅是“负面”本身。对于“负面”的处理,也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有“免疫”、“消除”、“吸收”和“转化”。
不在任何情况下主动暴露自己的神秘,是每一个神秘专家都必然遵守的原则,而哪怕在特殊情况下,为了达成配合,而不得不透露自己的神秘,也会用一些“语言的艺术”去掩饰或修饰的其最本质的效果。但也有一种情况。让神秘专家在描述自己的神秘时,从一开始就根本无法表述清楚。
也许,这个老男人的神秘就是这样一种情况:他的“神秘”用词语来描述。是一种广泛的概念,但形成力量作用在事物上时,却必须压缩这种概念,才能形成具体的技巧。例如,老男人的“神秘”倘若就是“负面”,那么,他有可能无法直接对“负面”这个概念进行操作,而只能先将概念范围压缩到类似于“负面状态”和“负面情绪”这样更狭隘的概念上,再赋予“免疫”、“消除”、“吸收”和“转化”等等操作。甚至于,这些操作的完成。同样具备某些限制,并不是自己想“消除”就能“消除”。
正因为不能直接控制“负面”。而必须经过多道手续进行转化,满足一定的条件,才能进行控制转化后的负面概念,所以,他在使用神秘力量时,效率是极为低下的,在高烈度的战斗中,不仅很难配合他人,也很难被他人主动配合。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很强的老男人,却是五人集结过来时唯一的伤员。但又在此时的战斗中,主动要求一个“最后手段”的位置。很可能,他并非是在掩饰什么,而是他的能力,承担这个最后手段才是最好的。
“我知道,你绝对我心中对你有偏见,但你不需要太过警惕。”接头人似乎承认了老男人对她的心理状态的揭露,“我心中想的事情,和实际会做的事情,是可以截然不同的。这是我的能力体现。”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感觉到你十分想杀死我,你也实际不会这么做?”老男人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当然是全然不相信。
“是的。毋宁说,就算你感觉到我下一秒就会杀死你,也请相信,我绝对不会那么做。”接头人反而微笑起来,让老男人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看上去很难忍耐,随时都会暴起攻击这个女人。但最终,在和接头人的对视中,仅仅是拉远了和她的距离。
“你们在做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三级魔纹使者少年刚刚从伤势中缓过气来,看到老男人和接头人的对峙,不由得低吼起来。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脸上布满了对当前状况的不满和意外。看起来,就像是他一直都觉得,这个队伍中的每个人在面对相同的危机时,都能识大体,一致对外,同心协力去解决麻烦,而不是爆发争执,还想着攻击对方。
“没关系的。”接头人一副安慰少年的姿态,说:“我们的目标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因为不了解彼此的能力而产生了误解。这在网络球里也是十分常见的情况,但只要有一颗诚挚的,愿意去理解他人的心,任何误会都能化解。”
“网络球的人都这么会说话吗?”特纳有些艰难地说,尽管没有具体的战斗行为,但是,他紧憋着的脸看上去就很吃力的样子,也似乎在侧面证明敌人的难缠,但是。对于连敌人是否存在都无法感知到的其他人来说,对这样的表现很难感同身受。当然,也没有人愿意。这种无法感知,无法观测。也不清楚攻击手段的敌人在突破同样无法感知,无法观测,也无法具体构造的“偏差”防御后,狠狠地给自己来一记。
“转化得如何了?”三级魔纹使者少年连忙问到。
“不清楚,但感觉上,的确是在朝显形的方向产生偏差,当然,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它们在产生这种偏差的时候,也正在变得更强。”特纳回答道。
“变强?是怎样的变强?”我问到。
“假设原来的它们的综合强度是一,那么,彻底显形后,综合强度大概会是十。”安娜回答,她也显得有些吃力。
“未知的形态,未知的攻击,无法观测……连同这些特性在一起,被综合判定为一的强度?”老男人不由得确认到。
“是的,经过偏差的影响。它们被去除一些特性,但同时会产生新的特性,让它们的综合强度大幅度提升。”特纳说:“所以。我一直都不觉得这么做是好主意。”
“不,你不能这么想,特纳。”接头人平静地说:“能否活下来,获得胜利,并非取决于敌人的综合强度,而取决于对方的特性到底是什么。我们的神秘,通过一些技巧可以扩大应对范围,但是,在面对一部分的特性时。仍旧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效果的。不需要理会敌人会变得多强,而首先要确保它们的神秘所带给它们的特性。是我们的能力可以应对的。倘若我们无法解决我们无法观测,甚至是无法攻击到这些敌人的问题。那么,哪怕这些敌人再弱小,也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反而,只要我们真的可以观测到它们,可以伤害到它们,哪怕它们比原来的它们再强十倍,我们也仍旧有胜利的希望。”
“我也这么想过。但问题是,当这些东西因为偏差而改变特性的时候,它们强大的速度,也增加了他们推进的速度。我和安娜联手设置的防线,有可能不足以让它们完成转化,就会被它们突破。”特纳苦笑起来,“它们被偏差增强的速度已经超出了我的判断,也许当它们仅仅是可以被观测到的时候,就会突破防线,继而继续保持无法被攻击到的特性。”
“也有可能,会介于能够被观测到和无法被观测到的中间,形成一种随时可以在两者之间转化的神秘。”安娜说,“偏差让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从过去的经验来说,我们的偏差偏向于带来更大的麻烦,而不是减少麻烦。”
“简单来说,就是带来霉运?”我扼要地说。
“你硬要这么说的话。就是这么回事。”安娜叹了一口气。
“但你们不是第一次使用这种能力了。”魔纹使者少年说:“你们总能活下来,不是吗?即便是看起来让情况更加糟糕,但是,只要能够活下来,就证明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糟糕。而且,既然不是一次两次的结果,就证明这种看起来糟糕,但实际并不是那么糟糕的情况,也并非是一种偶然。”
“乐观的想法。但你硬要这么认为的话,也的确可以这么认为。”特纳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脸,但也并非是强行振作精神,让人觉得之前的哀叹只是在演戏。
果然都是神秘专家。我注视着病房中上演的一幕幕——伪装和掩饰,试探和展示——在对他人进行了解的同时,也渐渐让他人接受一个更真实的自己。语言和行为的冲突,不仅仅会造成对立,也渐渐对这支队伍进行更进一步的磨合。
特纳和安娜当然不是笨蛋。利用“偏差”去除敌人的一部分特性,在明知会造成何种结果的情况下,他们既然仍旧照做,自然也是对这个决定进行了自己的考量。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情况,在这支队伍中永远都不可能存在。但同样的,也不会出现一个队伍只有一个声音的整合。
在病院里发生的事情,这些言辞上的交锋,已经说明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最终会形成怎样的队伍,亦或者说,于他们各自而言,想要的是怎样的队伍。
我对这一切冷眼旁观,并丝毫要加入他们的想法。诚然,他们在试图影响对方的同时,也在暗示我,我们已经是一根线上的蚱蜢,但同样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不会被这样的暗示所干扰。
无论他们此时的表现如何,我都一直有提醒自己,他们具有各自的任务目标,而他们执行任务的过程,就如同特工一样,独立而隐秘。具体行为特征昭显其内心世界,哪怕不是百分之百正确,也一定不会完全是错误。以这种独立而隐秘,作为主要活动方式的他们,其内心当然是充满了掩饰的,他们说出的话,无论显得多么诚挚,多么义正词严,无论情感表达得多么清晰、丰满或肤浅,最好不要相信,那就是最真实的为好。
虽然我不认为,他们明确带给我的消息,暗示我的情况,全都是错误的,但是,我从来也不认为,全都是正确的。他们的表现,和他们实际要面对的情况,也肯定有相当大的出入。
我仅仅是出于对网络球的情谊,和暂时的合作态度,才对他们施以援手。无论他们此时表达什么,在最初的时候,他们表达的是“希望得到阮黎医生的庇护”,对我而言,这种程度的帮助,就已经足够了。而我也只需要,尽力让他们活着和阮黎医生碰面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理会。
“高川先生。”他们在叫我了。
我抬起头朝他们看去,只见到特纳和安娜做了一个姿势,就开始倒数:“还有五秒。”
“高川先生,准备承受冲击!”接头人对我喊道。
老男人和三级魔纹使者少年已经开始固定自己。
“三秒!”特纳和安娜同时喊道。
接头人朝我扑来。我没有动弹,被她压在床铺上。
“一秒!”特纳和安娜转身就扑到房间中心。
接头人将我紧紧搂在怀中,就像是要保护我一样,压在我的身上。下一刻,有一股奇特的力量从病房墙壁上爆发,窗外闪电炸亮,我看到了,病房内部的空间,就好似皱褶一样扭曲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