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又是一天朔望日。
权宴扶着彩花茶杯,空洞的目光投向雕花镂空的窗柩上。
众医户陆陆续续的从各地赶来,然后见面寒暄,结伴走进会议厅。
奉茶,毕。
“各家的分红都收到了吧?”权宴轻轻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自打众医户进入会议厅的那一刻,大概已经习惯性的严肃态度,就算此时此刻知道权宴不知道为什么放缓了声态,他们也只是面面相觑,然后如实从答。
“之前说好的,赚钱之后,众医户分红百分之五十,剩下的一半用来筹办中医堂。”
权宴的想法当时得到了全票通过,就算是现在,大家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能够将他们的医术发扬光大的机会。
“我决定将权家除大宅、富春居之外的十一所变卖,所得款项用来筹办权氏医疗集团。”
——晴天霹雳!!!
变卖权家十三所?!
历史上的权家恐怕从来没有“落魄”到这个地步,权家这一任的女掌权人实在是破了太多先例了。
“这,恐怕……不妥吧?”有人纠结再三,才委婉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历史上的权家,从来都是镇守在阳城。权家十三所,除了轴连枢纽的杏林大宅,其他十二所都是两两联合,以六芒星的位置众守阳城。如今变卖它们,实属……不妥啊。”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权宴也不例外。
她听说过权家的历史,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卖掉十三所并非明智之举,可是……那么多的房子闲置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阳城一直都是阳城,不会因为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而遭生惊天变异。然而房子一直废立在那里,除了破落就是腐朽,如果想要它依旧光彩夺目,那么每年还要付出大量的维修费用。权宴现在的资金是有所富裕,但如果想要重新建立中医所,还需要大量资金维持。
不仅连众医户搞不懂权宴在想什么,被权宴以神算子之名养在深山老林里供养的秦微,这次也摸不清权宴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秦微复杂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浸润在夕阳下的权宴的身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
权宴微哂,露出洁白的牙齿。“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对于她的答非所问,秦微一直保持着黑沉的脸色,因为不理解看不透她的真正想法而感到不悦。
“靠,说明白点儿好吗?”秦微小声的埋怨道:“人家有任何事情都是先告诉你的。”
权宴冷哼一声,斜睨着他那张弱受似的脸蛋,“等你先想到办法联系上权远再说。”
秦微瘪瘪嘴,觉得再墨迹下去就又要被骂废物了,为了自己的脆弱小心灵着想,秦微不情不愿的打道回府。
权宴仰望着星空,在墨蓝色的夜空下,星繁织就的银河格外灿烂。
在无人在旁的时候,作出了秦微提问的回答:“家贼难防。”
她给她吃,给他们住,跟他结婚,给她工作,到如今,只获得了一个婚变的下场?
陆璐,你真是好样的。
当初可以将她安置在另一处居所,如今也能让她无家可归。
贺至别想独善其身,等她生完孩子,她一定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权宴眯了眯眼睛,遮住眸中危险的目光。
秦微半路杀回来,忍不住好奇:“你真的要卖掉权家十三所啊?”
权宴单眼觑了他一眼,仰躺在晴朗无比的夜空下,懒懒的应了一声:“嗯。我现在失去的,并不是永远都拿不回来。在正确的时机大刀阔斧的改革,拿到最根本的资源,让重要的中医堂成功建立,才是最要紧的。在不远的将来,我能拿到的,绝对比现在坐吃山空要多得多。”
“可是姑奶奶你卖给谁啊?这年头阳城里还有谁比你有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秦微不嫌麻烦的继续追问。
权宴挑挑眉头,这次倒是没有保密,不过答案也不甚具体,“老百姓拿不出钱,有人能。”
“谁?”嘴巴比脑子反应快的秦微追问完,突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个人:方先生。
如果上面肯出面解决权宴的资金周转问题,那么权宴当前的资金难题就迎刃而解,而事后权宴把钱赚回来的时候,又可以通过方先生的关系将房子赎买回来,结果也是一样的。
可问题是,权宴马上要离开。
“那奶奶跟你侄子呢,怎么安排他们?”
多嘴的秦微一下子就看到了权宴阴沉下来的脸色,他瘪瘪嘴,“你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嘛,老吓唬我。”
权宴凝眉看了他一眼,“权辛要送回美国由他妈妈继续抚养,奶奶照旧留在大宅主持权家大局,医户们会照顾她的。”
得寸进尺的秦微又追问:“那你的孩子呢。”
权宴:“……送福利院。”
“你疯了?!”
权宴冷静的看着秦微“噌”的一下子站起来,情绪比她这个亲妈还要激动。
“我没有。姓贺的不喜欢女儿,他们家也未必容得下我女儿。送给福利院,现在接手福利院的是我之前结识的好友,她会照看权倾。我的女儿需要锻炼,将来才能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她只有知道众生艰难,才能造就一方百姓。况且,我也会找到她的,不是吗。”更何况她还给她留了足够的信托基金够她十八岁之后上大学用。
秦微并不认同她的观点,但是这又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无法置喙。
“你就没有想过她更好的去处?”秦微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或许美国那边的福利院会条件好一点。”
“那里歧视华人的现象很严重,我并不希望权倾在这种环境里因为自己的血统变得自卑。我们黄种人是进化的最完全的人类,比那些腠理都还没闭合的外国人好多了,何必去受一群未进化完整的人群歧视?”权宴给出了合理解释。
“……可是我们国家现在的福利院水平也未必好到哪儿去。从小孤苦伶仃长大在那种地方的孩子,他们心里的卑微从来都不少。”
秦微反驳她:“我并不是说所有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未必都心理不健全,但是你还有更多的选择不是吗?”
“你送权辛回美国,为什么不能请她妈妈帮忙找一对外国夫妇抚养她?还有奶奶,她现在身体还很健康,又有那么多的大夫照顾她,为什么不能托付给奶奶?还有方先生和夫人,他们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我想他们还是很乐意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的,为什么不去拜托一下他们?”
权宴微微闭上了疲惫的双眼,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你想得太理所当然。他们并不是我权宴的附属,没有义务照顾我女儿。如果权倾在充满曲折与坎坷的环境下,能够健康成长,那是她的幸;不能,是她的命。”
秦微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劝说权宴,因为她主意已定,根本不会因为他而改变。
“你会后悔的。”他笃定地说。
权宴心沉如水,以一种锐利的目光看着他,“那就看你算得准不准了。”
秦微打了个冷颤,夹着尾巴滚回自己的老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