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关,堕天门之前的第一道防线,虽然有这样一个名字,却并非关隘,甚至也没有防线,只是一座堡垒。
这是一座拥有漫长历史的建筑,已知的确切记录甚至可以追溯到百家诞生之前,它的名字也是一个证据——虎关来自一个传说,世间的一切奇怪事物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它们可以通过一个通道在这个世界和只属于它们的世界之间穿行,而在通道门口,有一头虎守卫着,将所有违反禁忌,伤害人们的怪物杀死。而这个传说流行的时候,是遥远的古代。
魔族从大漩涡中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面对的第一个麻烦就是虎关,这座历经风霜却依然坚实的堡垒,而他们的第一任首领攻陷了堡垒,完成了在这个世界立足的第一步。
那之后,虎关就一直在魔族掌握之中,驻扎着数量众多的军队,而在夺取天下之后,为了防止旧事重演,这里成为了魔族除了京城之外驻军最多的地方。
现在,这座堡垒正经历着魔族到来之后最大的一次动荡。
术赤,虎关的守将,北方边军的统帅,和往常一样坐在城楼上,正对着大漩涡,一边满口脏话,一边抱怨着这几天不停出现的麻烦事情。
他确实有理由这么做。
驻守虎关原本是个不错的差事,尽管大漩涡永远不会停止扔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下来,但大多数时候,这些东西都不是魔族大军的对手。但在皇帝换了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虎关里面有不少人曾经发誓效忠六皇子,术赤知道,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现在,这些人几乎全都变成了会走路的麻烦,他们不但自己分成好几拨争吵不休,还要把别人拉进来,有的甚至直接来找术赤,让他带兵回京城杀了现在的皇帝。
术赤简直哭笑不得。
而更大的麻烦是大漩涡。
兀古都说大漩涡有变,那就必定是真的,对于术赤这个真正经历过魔族夺取天下二十年战事的人而言,那个老鬼说话是一定没错的。
术赤一想到自己可能要面对一群和魔族一样麻烦的对手,就忍不住想喷脏话。
虽然他现在已经在喷了。
九皇子已经带着大军向这里进发了,只有这个消息才能让术赤感觉舒服一点,尤其是,王保保也在军中。
元赤是所有皇子中最对术赤胃口的,他单纯,骄傲,并不是一个好的皇帝,但一定会是一个好的魔族和将军。至于王保保,术赤至少做了察汗十年的副将。
一切麻烦都会过去,术赤这样安慰自己,毕竟魔族掌握着天下,也掌握着虎关。
然后在他眼前,云雾中出现了几个黑点。
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大漩涡是个云雾组成的高墙,它并没有明显的边界,看上去更像是一片飘渺的大雾。
在这里,无论大漩涡怎样动荡,怎样翻涌,云雾之中都只是白茫茫一片,除了一种情况。
“有东西过来了!”
术赤身边的亲兵大吼起来,与此同时,另一边已经有人吹响了号角。
一支军队冲出了堡垒的北大门,在门外列队,严阵以待。
然后那雾中的黑点冲了出来。
那是三个骑兵。
一阵箭雨。
这是魔族的齐***准,稳定,几乎全中,但骑兵安然无恙。
术赤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那三个骑兵,包括他们的马在内,都披着全身甲具,除了眼睛,几乎全都被黑色的钢铁遮盖着。
然后是第二轮齐射。
依然毫无作用。
“枪!”
城下的百夫长大吼着,放弃了惯例的第三轮齐射,让射手后退,换上了持枪的步兵。
这是魔族在战争中从敌人身上学到的战术,足以对抗绝大多数大漩涡中出现的东西。
但这次他们面对的东西不属于那绝大多数。
当三个骑兵靠近,这支百人队才发现,他们异常高大。
原本足以停下冲锋的长枪没能阻止恐怖的冲击力,显而易见的,更高大的马匹提供了更强的力量,也许提前有足够准备的魔族能赢,但这次,他们输了。
三个骑兵冲破了防线,他们面前是相互拥挤无处可避的步兵和射手。
屠杀将要开场了。
骑兵高举起手中的武器,那是一种格外细长的马刀。
然后他们死了。
三支箭刺穿了三个骑兵的眼睛,直抵颅内,在瞬间夺走了他们的性命,失去了骑士的战马惊慌失措,一匹在撞倒几个魔族之后消失在了雾中,剩下两匹停在了致命的长枪中间。
出手的是在最后面压阵的射雕者。
那是三个魔族中最危险的射手,能拉开最硬的强弓,能射出最精准的箭。
军队开始打扫战场,很快,那三个骑兵的尸体就放在了术赤面前。
“真有钱。”
百夫长知道他的表现并不能让术赤满意,所以一上来就忙着向主将展示他刚刚面对的敌人有多么难缠。
事实也确实如此,对魔族而言,给一个骑兵打造一套全身板甲是连皇帝都不能享受的奢侈,更不用说连马都一套重甲了。
术赤把百夫长说的三个字夹带着脏话复述了一遍,踢了地上的尸体一脚,听着金属震颤的嗡鸣,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大漩涡中不是没有出现过麻烦的东西,有些远比这些骑兵麻烦得多。
但在钦天监的预言笼罩下,这三个骑兵的出现让术赤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陷阱的熊。
无尽的麻烦正要从天而降。
“将军!”
术赤被突然在耳边想起的大喊吓了一跳,他像是被针刺了一样转过脸,看着大漩涡,以为自己会看到浓雾中无数黑点从天而降的可怕景象。
然后他什么都没看到。
“好马啊!”
术赤从嘴里喷出一连串恶毒之极的脏话,像是奔马一样冲到刚刚开口叫他的士兵身边,一鞭子将他脸上的笑抽得四分五裂,烟消云散。
“我当然知道那是好马!”
术赤简直出离愤怒了,他浑身颤抖着,一脸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