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并没有拒绝墨家的意思,但她也从不说废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墨家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
元赤和麦哲伦在虎关中走着。
这里是一座空城。
刚刚过去的战斗还残留在城中,刺鼻的血腥还未散去,地上的土壤是深沉的暗红,那是血液流淌过的地方。
九皇子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虽然看到原本已经被外来者夺去的虎关中没有一个敌人应该是让人放松的一件事情,但战争中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敌人做出了己方预料之外的事情,元赤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一阵风无声地吹过,天空中翻涌的云之山峦如同一幅会动的水墨画,虎关之中一片死寂。
“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麦哲伦的回答在元赤耳中更像是一句嘲笑,但他顾不上反击。
“看上去,这里的守军很强。”
元赤无奈地笑了笑:“但他们彻底败了。”
城中没有一个活人,而在北门外面的一块空地上,残留着燃烧过后的尸体与甲胄。
在进入虎关的路上,他们已经看到了一部分守军被歼灭的战场,从随处丢弃着旌旗和贵重事物的血染草地上,九皇子可以看出这支完全失去了斗志的军队被彻底击溃的过程,毫无疑问,那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站在北门城头,俯瞰战场,元赤的脸更阴沉了。
守城的军队在北门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城头到处都是鲜血,而与之相比,城外的战场就是一个笑话。
与南门外如出一辙的丢弃旌旗与兵器甲胄,最后丢弃舍不得的贵重东西,随意而散乱,几乎到处都是,连被惊吓的羊群都不如。
“真是可耻。”
“我必须走了。”
麦哲伦跳下城头,朝着远处的云之山峦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雾中。
现在,这座寂静之城里只剩下元赤一个人了。
他在城头上来回走着,是不是抬起头看一眼远处麦哲伦的背影,过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着急进入堕天门。
无论外来者为什么离开虎关,摆在他眼前最大的麻烦还是堕天门,很难说,他们如此果断地离开,是不是确信很快自己的同伴就会走出堕天门,重新控制虎关。
但元赤心中还是有无数疑问,他想象中最顺利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但眼前的疑团如同迷雾,给九皇子的心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转身一脚踢开血泊中一块鲜红的碎石,走下了城头。
虎关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城市,相比而言,它更像是一座军营。
作为扼守堕天门的堡垒,城中的街道是一个复杂的迷宫,里面充斥着视觉骗局和逻辑陷阱,而一切的中心则是大校场。
元赤一路走来,经过的地方无论是士兵住处还是兵器库,都是战斗留下的痕迹,不过越是远离城门,痕迹就越少,很明显,外来者从南北门同时入城,战斗很快结束,当他们推进到大校场附近时,已经没有人还在抵抗了。
然后元赤转过一个角度诡异的拐角,走进了大校场。
那里整齐地摆放着外来者的甲具。
铁甲尚在,里面却空无一物,像是林立的墓碑,有风轻轻吹过,空洞的声音在这片空地中回荡着。
……
丙辰传令停止了行军。
暮色中,只穿着黑色皮甲的骑士们跳下马,从马背上取下虎关中搜刮来的东西,点起火堆,勉强布置了一个简单的营地。
他们几乎完全放弃了扎营,只为了节省时间。
完成简略的准备之后,除了几组警戒的游骑,其他人开始喂马。
他们从身边拿过食物,将精细的跳出来喂给身边的骏马,一边随手拿起粗糙干硬的,塞进嘴里。
丙辰和他的骑士们一样喂着马,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抚摸着骏马的脖子,一边思考着这场刚刚开始的战争。
虎关的易手是一个意外,但还没有到令丙辰措手不及的程度,换一种说法,就是这场意外的大胜还不足以改变他们面对的困境。
丙辰始终非常清醒,他知道,这支不会输给任何敌人的无敌骑兵,最大的敌人只会是缺乏后勤补给,而当他看到魔族骑兵那简陋的兵甲,就知道自己很难因粮于敌,只能忍受后勤处处掣肘。
对拥有这样恐怖体型与力量的顶级重骑兵战马而言,真正恐怖的还不是它们的食量,而是它们对食物要求的苛刻,至于人人都是人上人,能背负全身重甲战斗的骑士,比起他们的坐骑几乎可以无视了。
而偏偏越是力气大的人,就越是难以忍受饥饿,越是爆发力强的,就越是难以长久保持那样的力量,这些可能远远比整个世界所有战马都更优秀的神骏龙驹,并没有带着骑士们长途跋涉的能力。
也就是说,如果敌人坚壁清野,丙辰和他无敌的军队就会被淹死在饥饿这个泥潭里。
所以在攻下虎关之后,丙辰几乎没有片刻停留,就带着骑兵离开了。
他们带走了虎关中的所有粮食,为此甚至不惜放弃了甲具,就算这样,丙辰也还是没有走出荒野的信心。
这里太像是一片草原了。
丙辰之前曾经在这样的荒野中战胜过不少敌人,他能从风的温度和湿度中感觉到,这里是一片草原。
而那对这支军队而言就是荒漠,对他们的敌人而言却偏偏是放马地。
但丙辰坚信,他不会输掉这场战争。
一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无敌骑兵会输,那就说明它的统帅是个笑话,显然,丙辰并不是。
他拥有狼的坚韧,虎的精神,几乎在看清眼前困境的瞬间,就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所以丙辰带着这支无敌的军队离开了刚刚攻下的虎关,根本没有打扫战场,只是随手点燃了死尸。
他们甚至将无敌的全身重甲留在了虎关城中的校场。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存战马的体力,这是胜利必须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