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哲伦并不敢确定男爵的先祖是不是留下了有用的信息,这是一次纯粹的尝试。
“你该不会想盗墓吧?”
男爵的话纯粹发自内心,毫无恶意,但麦哲伦还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不会。”
考古与盗墓并不是同一个东西。
就算麦哲伦现在做的事情不是考古,而是不计代价的探险,他也不会像盗墓贼一样从古墓中带走所有值钱的东西,留下一地狼藉。
想从遗迹中得到信息的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保护遗迹。
当然,绝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只是单纯地觉得考古就是盗墓。
“所以说,我最怕的就是毫无理由的理所当然啊……”
麦哲伦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服男爵。
所以他很快就放弃了。
好在男爵相信了麦哲伦,他开始努力回忆可能是家族墓地的地方。
“他们好像从来都不会某个特定的时间纪念祖先,我们也许真的没有家族墓地。”
男爵终于开始发现了这件事的反常,几乎没有那个贵族不会纪念先祖。毫无疑问,对于地位完全由血缘决定的贵族而言,这种情况实在太奇怪了。
“我已经有了几个备选,趁着天还没黑,去看看吧。”
在那本大书中,最后面的一段时间记载缺失很多,大概是家族的继承者们开始觉得记日记太过浪费时间,或者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值得记录下来,但麦哲伦有另一个猜想:他们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而任何想要隐藏什么的举动,最终都只会留下指向结果的线索。
麦哲伦带着两人来到了城堡外面的集市上,在不远处的一座土坡上,有一座小教堂。
那是个十分破败的建筑,让人惊讶地仍在坚持,任何看到它的人都不会相信,它已经在这里静静伫立了两百多年。
在遥远的过去,整个城市都还没有出现,城堡外面只有一片荒野的时候,这座小教堂就已经在这里了。
听到麦哲伦这么说,男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还记得幼年时想要破坏小教堂的努力,那时的男爵从来没想过这会是那么古老的建筑。
“两百多年前的一位施密特曾经提到过这个小教堂,他在里面祈祷。”
麦哲伦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堂,祭坛前还燃烧着三支白色蜡烛,火光摇曳,却无法驱散阴影。
“石制烛台……”
几乎只用了一眼,麦哲伦就确定这确实是个数百年前留下来的遗迹,那个祭坛实在太显眼了。
“虽然听上去好像很值钱,但绝对卖不出去。”
亚瑟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并不是因为它阴暗破旧,而是因为它本来应该很值钱,却阴暗破旧。
麦哲伦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里几乎到处都是他熟悉的味道,无论是布局,还是工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麦哲伦走到祭坛前面,把手放在烛台上,然后转动。
伴随着重物在地上拖动的声音,祭坛左边的墙壁开始移动,露出了后面一个洞口。
“什么?”
男爵无比惊讶地看着麦哲伦,然后看看一脸“意料之中”的亚瑟,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梦中。
“你怎么知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以前见过。”
麦哲伦从烛台上取下一支蜡烛举在手上,走进了敞开的洞口。
“空气还很新鲜……”
亚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什么?”
男爵依然还没能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
一声大喊突然打断了麦哲伦的解释,伴随着声响,一个男人从密道里冲了出来。
“也就是说,机关不久之前被打开过。”
男人冲进了光亮之中,然后终于停了下来。
“麦哲伦!”
“格兰杰教授?”
麦哲伦无比意外,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皇家学会的朋友。
“从上次见面之后过了多久,你看上去完全没变!”
格兰杰教授大笑起来。
“真是……”麦哲伦笑着摇摇头,然后拥抱了一下格兰杰教授,“过去了好久。”
“你必须看看,我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格兰杰教授马上就想起了他刚才在做什么。
“一个两百四十年前的密室!”
他站在密道门口,对着麦哲伦露出兴奋的笑容,然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是我没想到这个密道内部打开大门的机关已经年久失修不能用了,所以被关在里面呆了两天,真是皇家学会的耻辱……”
“典型的十字军东征后期工艺,石匠协会的那些人超越了时代,对吧。”
麦哲伦笑着走进了黑暗,他完全能够理解格兰杰教授的激动,这个时期的密室大多还在贵族的掌握之中,很少有幸运的学者可以找到一个研究样本。
“礼拜堂下面的墓穴,属于某个历史悠久的骑士家族,按照当时的习惯,以生前的武器与盔甲陪葬,以石碑记录生前事迹。”
格兰杰教授对这里了如指掌,他走在最前面,对着一具具只剩骸骨的骑士遗体介绍他们生前的名字与拥有的爵位。
“简直就像这里是你的家族墓地一样!”
男爵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他的话让教授惊喜地笑了起来。
“什么?这里是你的家族墓地。”
男爵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兴高采烈的陌生男人,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学会在上,我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巧合,”格兰杰教授对着麦哲伦大笑起来,“这是你的家族墓地,对吧大人,你看,这里毫无疑问需要一次清理和打扫,我可以帮忙吗?”
“你能干什么?”
男爵以评判仆人的眼光把格兰杰教授从头看到脚,除了强壮的体格之外,这个男人一无是处。
“我可以扫清这珍贵遗迹上的尘土,而不伤害到您的先祖,我可以帮忙理清这些高贵骑士的谱系,让您知道哪一位是祖父的祖父,哪一位是祖父的曾祖。”
男爵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