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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兰天的记忆里,古往今来,剑为君子之兵,有名的诗人们也最爱吟咏这一把武器。

无需她用过多的心思去思考,与剑有关的诗句,福至心灵张口就来。

如果是含“刀”的飞花令,可能会不及剑,但她的诗词储量,也足够了。

李兰天在这方面还是有些自信的,毕竟华夏文明五千年,她还是一个香道的传承人,家里从小培养她就要有这文采。

红衣少女立在殿中,深吸一口气,随后中气十足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过了几秒,刀修们碎碎念叨。

“这姑娘是啥意思啊?咱们小雪请她来,就是让咱们听这个的吗?那是不是得鼓鼓掌意思一下啊?”

“俺不知道啊,俺是从村里来的。当年也没人说除了修刀道,还要学会这些啊?”

“啥意思啊,去留肝胆是谁的肝和胆啊?咱这早就辟谷了,鸡鸭的也不得应吃啊。”

“……”

李兰天静立一会,被众人盯得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向来不怯场的她,也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回过身,发现应拭雪倒是听得认真,口中反复品读,说着话似有若无。

“……”

哥们你要是这样,那你应该立刻投胎重生进东昌书院的门主肚子里,你怎么能是刀宗少宗主?

沈修言则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对上李兰天的眼神,嘻嘻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鼓掌叫好。

“太好了这刀,啊不,这诗,再来一句,再来一句!!!”

刀修众人懂不懂的吧,也跟着手舞足蹈的拍掌叫好。

臊的李兰天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呵呵。”

“银瓶炸裂水浆崩,铁骑突出刀枪鸣。”她淡淡道。

底下一阵掌声雷鸣!

“好啊!!!太好了这句!”

“是啊,这刀枪鸣我懂!刀叫了,那就是生了刀灵啊,大喜之事,得摆几桌好好庆祝!”

“好聪明的刀灵,竟然还会叫唤,这是能口吐人言的,不得是地品天品的宝刀啊。”

“……”

李兰天屏息凝神,权当自己没听见,继续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底下众人。

“诶嘛,扁豆好啊,我最爱吃扁豆了,炒酱贼香!”

“是啊,人生不如意,明天散着头发吃扁豆,太潇洒了!我也爱吃炒扁豆!”

沈修言拧着眉,面上疑惑不解,摇头晃脑终究是开口,“炒扁豆是哪的菜,我怎么没吃过……竟有这种含义吗?”

李兰天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到沈修言的后背上,将人踢出八丈远,“你,闭嘴!”

锦衣少年撅着嘴,哼了一声,捂着后屁股挑了个远的蒲团,倚着墙盘坐。

李兰天想尽快结束这场所谓的诗会,但又考虑到应拭雪的用意,只能无奈的打断他的思绪,“有酒吗?”

应拭雪怔了怔,“有。”

“这个时候,我们刀宗冰窖里还藏了些铁烧子。这是烈酒,极为辛辣,你能喝吗?”

李兰天顿时来了气性,冷哼一声,“我有什么喝不得的?要的就是这种辛辣的,来两壶!”

她这一说喝酒,这群刀修可比听诗要激动,“不用去冰窖,我们这储物袋里就有不少!”

刀修们纷纷将酒坛子搬出来,愣是摞着摆了三层,自己也掏出陶碗,倒满了酒,霎时间,淳厚的酒香飘满整个大殿。

应拭雪想着自己也喝一口,刚要接过,李兰天就将他摁住。

“别,你可别喝。你清醒的才能品读我这些诗,若是你也醉了,这群人怎么办?”

应拭雪打量过周围的师兄们,发现已经有些醉态,无奈道,“好。”

李兰天扯了扯嘴角,目光缓缓垂落在手上的这碗浊酒中。

她晃了晃脑袋,使劲吸了一大口,“还真是烈酒。”言罢,仰头一口饮尽,刚一下肚,脚下就虚浮不稳。

整个摇摇晃晃坐在蒲团上,拍着大腿,朗声道,“来来来,都听我背诗啊。我这可是千年才得一闻的诗句,机会难得的很!”

刀宗的修士举着碗碰杯,“好!兄弟们,给人家小姑娘一个面子。这可是咱们家小雪带回来的朋友!快点,喝!”

众人纷纷一饮而尽。

沈修言坐在角落里,手扇了扇鼻前的空气,凑上前嗅了嗅,眼神里似乎有些疑惑。

他下意识向李兰天的方向看去,迎上少女迷离的眼神,试探道,“啊?这……醉了?”

下一刻,李兰天猛地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动作潇洒又狂妄,身子后仰,一副醉意憨态,朗朗道,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野夫怒见不平事,磨损胸中万古刀。”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服了,我到底在干什么,生搬出来的诗,哪里有当下的意境?!”

李兰天苦笑一声,摇摇晃晃起身在这大殿中缓缓行走,使出必杀技,肃声低吟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红衣少女一手捧着陶碗,路过酒坛,潇洒的取满整整一碗,仰头饮尽,抹了嘴边的酒渍,继续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她的脚步终于乱了,就如同初入这座金殿时,那颗乱跳的心一般。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无数男女老少,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些过往的寒风也在这一刻被胃中的熊熊烈火点燃。

她打开殿门,大口饮风,鹅毛般的雪花斜斜打向她的身体,一双红袖做蝶舞猎猎作响,好似为接下来的几句诗打着拍子。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她突然顿了顿,又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最后,李兰天迈出一步,站在殿门外的漫天风雪中,静静的回望着金殿之中的应拭雪。

双眸覆金,殿中人寥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唉……”

她叹了口气,重新走进大殿之中,望见正在顿悟的玄甲少年,默默为他护法。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大殿里,一共只有四个人呢。”

“这次算是真喝西北风了。”

沈修言没听清她所言,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微微打呼。

那位一直盘坐的老朽忽而睁眼,无言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