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斛斯椿把贾显度、贾显智两兄弟叫到跟前,压低声音说:“尔朱氏已经完蛋了,咱们要是再不抢先动手,怕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
夜色沉沉,三人悄悄来到桑树下立誓结盟。
他们连夜赶路,抢先一步占据河桥,把尔朱家的亲信党羽全抓起来杀了。
没过多久,度律和天光听说变故,急忙带兵来攻。
谁知天公不作美,大雨倾盆而下,士兵们四散奔逃。
两人身边只剩下几十个骑兵,狼狈不堪地往西逃窜。
斛斯椿冷笑一声:“跑?跑得掉吗?”
立刻派兵追击,没费多大功夫就把两人逮住,五花大绑押回河桥。
贾显智也没闲着,带人突袭世隆的营地。
世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倒在地。
他挣扎着大喊:“你们这是造反!”
贾显智嗤笑:“造反?尔朱氏倒行逆施,早该完蛋了!”
此时,在宫里的彦伯听到风声,慌忙往外跑,结果刚出门就被逮个正着。
士兵们把世隆和彦伯推到阊阖门外,手起刀落,两颗人头落地。
有人问:“这两个首级怎么处理?”
斛斯椿摆摆手:“给高欢送去,让他看看咱们的诚意。”
至于度律和天光,虽然还留着一口气,但也被戴上枷锁,押往邺城。
高欢收到人犯,淡淡吩咐:“先关起来,日后再发落。”
就这样,曾经不可一世的尔朱氏党羽,转眼间成了阶下囚。
权力的游戏,从来都是这么残酷。
魏主元恭派中书舍人卢辩带着诏书去慰劳高欢。
高欢却让他去见新立的皇帝元朗。
卢辩当场拒绝,态度坚决:“我奉的是魏主的命令,岂能随意改见他人?”
高欢见他固执,也不勉强,挥手道:“既然你不肯,那就回洛阳去吧。”
卢辩一走,高欢的旧部侯景就来了。
侯景本是和高欢一起在北方起家的,后来投靠了尔朱氏,如今见尔朱氏败落,又跑来找高欢。
高欢眯眼看他,心想:“此人反复无常,日后必生事端。”
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便暂且收留了他。
与此同时,雍州刺史贺拔岳听说尔朱天光兵败,心里也起了异念。
他找来征西将军宇文泰商议:“如今局势动荡,我们该何去何从?”
宇文泰目光坚定,直接提议:“不如趁乱攻取长安!”
贺拔岳点头:“好!就依你所言。”
宇文泰随即动身前往泰州,说服刺史侯莫陈悦:“尔朱氏大势已去,不如联手,共取长安!”
侯莫陈悦犹豫片刻,终于答应。
两军合兵,直逼长安城下。
长安留守尔朱显寿毫无防备,见敌军突至,吓得仓皇逃窜。
宇文泰率军追击,在华阴将他生擒,押送给高欢。
高欢大喜,当即封贺拔岳为关西大行台,宇文泰为行台左丞,兼管府中军务。
从此,宇文泰在贺拔岳手下,无论大事小事,全都参与决策。
贺拔岳对他极为信任,常对左右感叹:“有宇文泰在,我无忧矣!”
且说高欢拥立元朗为帝,从邺城出发,准备进军洛阳。
大军行至邙山时,高欢却突然犹豫起来。
他悄悄找来右仆射魏兰根商议:“元朗毕竟只是宗室远支,不如改立广陵王元恭,你看如何?”
魏兰根摸着胡须沉吟道:“此事急不得。不如先派人去洛阳探探风声,若元恭确实值得拥立,再作决断不迟。”
高欢点头称是,当即派他前往洛阳打探。
谁料魏兰根回来后态度大变,坚决反对立元恭。
原来他见到元恭仪表堂堂,英气逼人,心里暗想:“此人若登上帝位,日后必难控制。”
于是力劝高欢放弃这个念头。
高欢召集文武百官商议新君人选。
太仆綦母儁第一个站出来说:“元恭贤明仁厚,正是社稷之福。”
话音未落,黄门侍郎就拍案而起:“若论贤明,当今天下谁比得上高王?
广陵王本是逆贼尔朱氏所立,岂能再为天子?
若依儁之言,我等兴兵岂不是师出无名?”这番话明摆着是在讨好高欢。
高欢听完众人议论,心中已有计较。
他下令将元朗安置在河阳,自己则亲率数千精骑,浩浩荡荡开进洛阳城。
这一路上,他望着巍峨的宫城,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魏主恭刚走出宫门准备安抚军民,高欢早已设下埋伏。
只见他一声令下,四周军士“唰”地亮出刀刃,寒光闪闪逼上前来。
“陛下请随臣移步崇训寺。”
高欢嘴上恭敬,手上却毫不客气。
魏主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众人半推半拥地带走了。
这哪里是请?
分明是劫持!
此时宫中还有两位特殊人物——大小尔朱后。
说来也巧,先帝子攸娶了尔朱荣的女儿,现在这位魏主恭又娶了尔朱兆的女儿。
宫中为区分,就称她们为大尔朱后、小尔朱后。
“姑母,您说兆叔父当年入宫时...”
小尔朱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想起尔朱兆当初在宫中横行霸道,唯独对这个堂妹礼让三分。
大尔朱后苦笑道:“那时他好歹还顾念兄妹之情。”
说着摸了摸侄女的头发,“谁知转眼间,咱们尔朱家就...”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尔朱后的贴身宫女慌慌张张跑进来:“娘娘不好了!
皇上被高欢带兵劫走了!”
“什么?”
小尔朱后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
她急忙抓住宫女的手:“你亲眼所见?”
“千真万确!
奴婢看见高欢提着剑往这边来了!”
小尔朱后脸色煞白,跌跌撞撞跑到大尔朱后寝宫。
一进门就扑进姑母怀里:“姑母救我!
高欢定是来取我们性命的!”
大尔朱后搂着瑟瑟发抖的侄女,强作镇定:“别怕,要死姑母陪你一起死。”
但说着说着,声音也开始发抖。
正在彼此呜咽的时候,忽有宫人慌慌张张地奔进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高王来了!”
话音未落,小尔朱后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像只受惊的小鹿。
大尔朱后毕竟年长些,经历过大风大浪,反倒镇定下来。
她擦干眼泪,挺直腰背,端坐在榻上。
果然,没过多久,高欢便持剑闯了进来。
大尔朱后不等他开口,便冷冷地质问:“你就是贺六浑吧?
我父亲一手提拔你,让你富贵显达,你却恩将仇报,杀我伯叔兄弟!
如今又来这儿,莫非连我们姑侄也不放过?”
她柳眉紧蹙,杏眼含怒,虽是个女子,却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高欢见了,心中竟生出几分敬畏。
再瞥向一旁的小尔朱后,只见她娇躯微颤,泪眼盈盈,楚楚可怜。
高欢原本满腔怒火,此刻却消了大半。
他放缓语气,对大尔朱后道:“下官怎敢忘恩?日后定当与卿等共享富贵。”
——他不再称“后”,而是直呼“卿”,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说完,他转身吩咐宫人:“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随即大步离去。
出了宫门,高欢立即下令派兵严守宫禁,不得损毁一草一木,违者处死。
随后,他召集众将商议废立之事。
众将面面相觑,无人敢先开口。
高欢环视一圈,缓缓道:“孝文帝乃一代明君,岂能无后?
如今唯有汝南王悦尚在江南,不如派人迎回,继承大统。”
众将哪敢反驳,纷纷点头:“谨遵高王之命!”
于是,高欢立刻派使者南下,迎接汝南王悦。
斛斯椿压低声音对贺拔胜说:\"眼下这天下大势,全在你我二人手中。若不先下手为强,迟早要被人所制。如今高欢刚到洛阳,正是除掉他的好时机。\"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贺拔胜却连连摇头:\"不妥。高欢刚立下大功,此时害他,恐遭天谴。\"他边说边搓着手,显得十分不安。
两人同住的那几日,每到深夜,斛斯椿总要提起此事。
烛火摇曳中,贺拔胜苦口婆心劝道:\"高欢在军中威望正盛,贸然动手只会引火烧身。\"
\"你太优柔寡断了!\"斛斯椿拍案而起,\"等他站稳脚跟,你我还有活路吗?\"
贺拔胜长叹一声:\"至少现在动手,名不正言不顺。\"
就这样反复争论数日,斛斯椿终究没能说服贺拔胜,计划只得作罢。
此时的高欢,正借着迎接魏主的名义,在洛阳城里作威作福。
他每日锦衣玉食,出入都有大批随从前呼后拥。
短短两个月,这个曾经的边关将领就尝尽了权贵的滋味。
但最让他得意的,还是另一桩“美事”。
说起高欢的好色,在军中早已不是秘密。
原配夫人娄氏确实才貌双全,夫妻二人也曾恩爱非常。
可岁月不饶人,再美的容颜也会老去。
常年在外征战的高欢,早就按捺不住那颗躁动的心。
“听说相州长史游京之有个女儿,生得貌美如花?”
一日宴席上,高欢醉醺醺地问左右。
“回丞相,确实如此。”
侍从谄媚地笑道,“那姑娘今年刚满十六,在相州一带颇有名气。”
高欢眯起眼睛,手指轻敲案几:“去,给游大人递个话,就说本相想纳他女儿为妾。”
消息传到游京之耳中,这位正直的官员气得浑身发抖:“我游家世代清白,岂能将女儿送给这等好色之徒!”
当天夜里,一队士兵突然闯进游府。
为首的将领冷着脸说:“奉丞相之命,请小姐过府一叙。”
“你们这是强抢民女!”
游京之挡在女儿房门前,“我要上奏天子!”
“游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将领阴森森地笑道,“得罪了丞相,您这官位怕是保不住了。”
士兵们粗暴地推开游京之,闯进闺房将哭喊的游小姐强行带走。
老父亲瘫坐在地,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塞进轿子。
高欢的寝殿里,烛火通明。
游小姐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泪水打湿了衣襟。
“抬起头来。”
高欢命令道。
少女颤抖着抬起惨白的脸,果然如传言中那般明艳动人。
高欢满意地点头:“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里。”
“求丞相开恩...”
少女声音细若蚊蝇,“民女...民女已有婚约...”
“婚约?”
高欢大笑,“在洛阳城里,我的话就是王法!”
次日清晨,游京之接到女儿留在丞相府的消息后,当场吐血昏厥。
等他醒来时,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老爷,您要保重身体啊!”
管家哭着劝道。
游京之目光呆滞地望着房梁:“我游家...完了...”
三天后,这位刚正不阿的老臣在悲愤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至死,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
而高欢的府邸里,依旧夜夜笙歌。
游小姐终日以泪洗面,却不得不强颜欢笑,侍奉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高欢从邺城杀进洛阳,原本是想斩草除根,把尔朱家的两个皇后一并除掉。
可一见到她们,发现两人都是绝色美人,顿时杀心变作色心。
他每天派人嘘寒问暖,极尽讨好。
渐渐地,两位皇后放下戒心,高欢便顺理成章地留宿宫中。
大尔朱后本就不是什么贞烈女子,先嫁肃宗元诩为妃,后又改嫁庄宗元子攸,如今再跟高欢,对她来说不过是换个男人罢了。
更何况高欢在她面前,全无平日威风,一口一个“下官”,甜言蜜语,赌咒发誓绝不辜负。
大尔朱后半推半就,便任由这老狐狸爬上自己的床榻。
小尔朱后更是随波逐流,见姑母都顺从了,自己哪还矜持?
索性跟着一起寻欢作乐。
高欢正值壮年,精力旺盛,一夜应付两女,游刃有余。
没过多久,大小尔朱后便都成了他的枕边人。
尔朱家这姑侄俩,真是丢尽了脸面。
而高欢呢?一箭双雕,快活似神仙。
光阴似箭,转眼二十多天过去。
汝南王元悦从江南风尘仆仆赶到了洛阳。
高欢却不愿推举他称帝,私下对心腹说:“这位王爷素来喜好男色,从不亲近妃嫔。
性情又暴戾无常,至今未改,实在不是继承大统的人选。”
于是决定另寻孝文帝的嫡系血脉,拥立新君。
当时北魏宗室诸王大多藏匿民间。
唯独孝文帝的孙子平阳王元修,作为广平王元怀的第三子,隐居在乡间农舍,竟被高欢的探子找到了踪迹。
高欢派心腹斛斯椿前去拜访。
斛斯椿打听到员外散骑侍郎王思政与元修交好,特意邀他同行。
两人来到农舍,见到元修后恭敬行礼,说明来意。
元修闻言脸色骤变,一把拉住王思政的衣袖:“先生莫不是来卖我的?”
王思政摇头:“绝非如此。”
“那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元修追问道。
王思政苦笑:“世事难料,臣不敢妄下断言。”
这话说得实在,却也让人心惊。
斛斯椿见状连忙解释:“高公一片赤诚,绝无加害之意。”
元修将信将疑,支吾着不肯表态。
斛斯椿只得先行告退,回去复命。
高欢得知后,当即派出四百精骑,浩浩荡荡迎接元修入京。
两人在军帐中相见时,高欢突然跪地痛哭:“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殿下以社稷为重!”
元修慌忙搀扶:“我德行浅薄,恐难当大任。”
高欢再拜恳请:“殿下乃孝文嫡脉,天命所归。”
元修不得已,只好回礼应允。
当晚,侍从们准备了香汤为元修沐浴,又奉上崭新的龙袍。
帐外士兵彻夜警戒,火把将营地照得通明。
元修望着摇曳的烛火,对身旁的王思政叹道:“这一步踏出,就再难回头了。”
次日清晨,文武百官齐集帐外。
斛斯椿捧着劝进表,恭敬地跪呈上来。
元修示意王思政接过表文,仔细阅读后苦笑道:“看来今日起,我不得不自称‘朕’了。”
与此同时,高欢派人快马加鞭赶往河阳,逼迫现任皇帝元朗写下禅位诏书。
使者带着诏书火速返回,呈给元修过目。
洛阳城东的祭坛早已搭建完毕。
元修在高欢陪同下出城祭天,完成了登基大典。
回到太极殿时,他望着跪伏满殿的群臣,心中五味杂陈。
高欢站在丹墀之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场权力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