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居庸关之战胜利结束之后,经过十八日、十九日、二十日接连三天的大清点,江应诏、黑云龙麾下的五军营一万多人一起动手,终于将居庸关外层层叠叠冰冻在了一起的建虏辫子兵、蒙古兵和战马的尸体,清理了出来。
那些被火炮和火枪的弹丸打碎了的鞑虏头颅,以及遗留在温榆河冰面上的一片片断臂残肢,且先不去说它。
单只是那些还算完整的,清点出来之后被砍下的金钱鼠尾辫子头和蒙古兵的髡发辫子头,就已经超过了两万六千颗之多。
金钱鼠尾造型的建虏猪尾巴头一万七千余颗,髡发的蒙古兵头颅九千余颗,堆积在居庸关外的一片开阔地上,如同两座小山一样。
徐光启、毕懋康等人建议将这些残缺的尸体和丑陋的头颅,全部都浇上猛火油一把火烧掉,但是被崇祯皇帝摇头拒绝了。
一把火烧掉倒是简单易行,但是却不足以让后来人永远记住胡虏入侵华夏的下场。
十一二月二十日傍晚,马世龙率领近卫军第一镇抵达怀来城,在从王廷臣手中接管了怀来城的同时,也从王廷臣等人的手中,接收了被建虏遗弃在怀来城中的三千多名汉人青壮男子。
怀来城中的人口早被建虏屠戮一空,被简单清理之后,集中抛尸在怀来城外的一处山坳之中。
而这些遗留下来的青壮男子则是从大同、宣府各地捕获了的人口,是准备作为人畜牲口等财产带回辽东去的。
对建虏来说,一方面这些人可以用作随军的民夫,帮助他们运送粮草辎重和从大明内地掠夺而来的各种财富物资。
另一方面,这些人带了回去,可以作为缴获的奴隶分配给旗下有功人员,也就是给建虏八旗旗下的所谓披甲人为奴。
如今,建虏正黄旗撤军十分仓促,这些奴隶丁口本来是留给镶红旗旗主岳托率军督促着押运从关内抢掠的大批财物撤军北归的,但却因为莽古尔泰不肯留下断后而是抢先撤离,使得镶红旗旗主岳托也不得不抛下大批财物仓皇离去。
岳托在怀来城内留下了大批抢掠而来的粮食布匹牲口等财物之外,也留下了用来看管运送这些物资的奴隶丁口。
这些汉人丁口,于是与那些粮食牲口等物资一样,成为了三千营将士的缴获之物。
十一月二十一日,在怀来城休整了一个夜晚的马世龙,要继续率军往西北进军,于是只好派了一营骑兵,押解着这些说是俘虏又不是俘虏,说是难民又不像难民的三千多青壮男子,将他们送回了居庸关。
对于这种人,如今这位崇祯皇帝的态度很复杂,与其说是哀其不幸,倒不如说是怒其不争。
这些人虽然说不上是身强力壮孔武有力什么的,但是至少人人都是有手有脚的吧。
打不过敌人,你还不会逃吗?逃不走,你难道不能拿起武器反抗吗?
你的亲人被杀,财物被抢,家园被毁,而你却苟且偷生,给建虏当民夫力工,帮助敌人运送粮草辎重,你的血性哪里去了?!
明末的时候发生很多这样的事情,这些人保卫国家的责任,全部都推给朝廷,仿佛大明朝的存亡,只是老朱家一姓的兴衰,与自己毫无关系。
常常出现让后世之人叹为观止的诡异现象,区区数百或者上千建虏辫子兵,就能押送数万乃至十数万汉人丁口,穿州过府一路北上辽东。
这其中但凡有一个敢于挑头反抗的,也不至于出现这样的场景。
几百年之后,南京城中,数十万人被倭寇屠杀,其中又有多少是自己排着队跪在地上让人砍头的呢?
这些人的血性骨气究竟到哪里去了?
他们究竟还是不是秦汉之际充满血性气节的华夏民族的后裔?
不管这个局面究竟是怎么样形成的,如今这位崇祯皇帝都要努力改变这一点。
这些人被近卫军第一镇的一个骑兵营押送回来之后,交到了镇守居庸关的五军营手中。
随后,崇祯皇帝就命令南居益领着五军营的一个营头押解着这些青壮丁口,在居庸关外军都陉中择地修建一座更大规模的镇虏塔,将这两万七千多颗建虏和蒙鞑的身体和头颅,全部石峡岭的巨石和京畿之地出产的水泥砌墙浇注,封存在塔中,以为后世之戒。
十一月二十三日傍晚,近卫军第一镇的那一营骑兵,再次从怀来方向赶来,又给居庸关内的五军营押送来了一批青壮丁口两千多人。
同时也给居庸关中有点无所事事的崇祯皇帝,带来了大同宣府一带的最新战报。
这封战报来自三千营的总兵官王廷臣和提督勋臣惠安伯张庆臻。
战报中说,十一月二十一日中午,三千营副总兵刘兴治率虎大威、猛如虎部骑兵四千余人,在宣府镇城东南的鸡鸣山附近,追上了镶红旗旗主岳托率领的押运辎重的人马。
虎大威、猛如虎随即各率所部骑兵冲入敌军后队,与护送辎重的镶红旗骑兵展开激战。
下午未时左右,宣府镇总兵官侯世禄率宣府镇骑兵出城来援,稍后三千营总兵官王廷臣率三千营主力赶至鸡鸣山加入战团。
下午申时许,镶红旗两千四百余骑被包围歼灭,镶红旗旗主岳托仅余数十骑突围而出,奔往大同方向而去。
王廷臣和张庆臻在战报中还说,鸡鸣山之战,三千营前后参战八千余骑,宣府镇参战三千余骑,两部攻击伤亡一千八百余人。
除了歼灭镶红旗大部骑兵之外,王廷臣等人还在鸡鸣山一带缴获了镶红旗押运的大量物资及明细,马骡牛等双轮大车一百八十一辆。
其中贵重财物计金十一万五千五百两,银一百二十四万八千六百两,各种散碎铜钱铜器十余车,绸缎布匹数十车。
另有跟随建虏押送物资的汉人丁口两千一百多名。
王廷臣、张庆臻等人担心缴获之金银等贵重物品,在运回居庸关的路上有所闪失,因此先行护着运入了宣府镇城,暂时在宣府巡抚衙门的官库之中存放。
此战缴获之马匹,请求暂归宣府镇调用,而缴获之汉人丁口,则由三千营送往后方的怀来城,然后又被马世龙转送到了居庸关。
而这两千多人口,自然又被崇祯皇帝交给南居益,编入了北直隶总督府直管的这一支新的土木匠作营中了。
接下来的几天之中,宣府镇的方向捷报频传,宣府镇总兵官侯世禄相继收复了万全左卫和怀安卫,而马世龙率领近卫军第一镇的先头部队,也收复了保安州等地。
而带着东厂大批人马赶去张家口传令抓捕通虏晋商的方正化,也派人送来了一封密报,张家口、独石口的商人,包括范家在内的一共十一家山陕大同商号的商铺货栈被查封,相关人员全部被拿下。
有东家在的抓东家,掌柜的在的则抓掌柜,东家和掌柜都在的,当前一锅端,全都抓了。
其中,范家这一辈的长房长子范三振和范永斗本人的长孙范毓馨,在张家口的范家宅院中被东厂人员抓了个正着。
除了范家在张家口和独石口看守产业的范家人被东厂抓获之外,在张家口和独石口两地,先后被抓的山西商会头面人物还有许多位。
有几位的名字,因为名列后世满清入关后的内务府八大皇商名单,而被如今这位崇祯皇帝所记住。
比如,来自山西蒲州王家商号大掌柜王大宇,来自山西翼城靳家商号的东主靳良玉,来自山西灵石的梁家商号东主梁嘉宾,来自山西河曲的田家东主田生兰。
有的则未列入后世满清内务府八大皇商名单,比如来自山西太谷的曹家商号东主曹三喜,来自山西平阳豪商亢家的东主亢嗣鼎,以及来自山西蒲州张家的子弟张寿堂。
与此同时,这些人的妻妾兄弟子侄辈,以及王登库、翟堂、黄云发等人留在张家口和独石口的妻妾子侄兄弟辈,也都被带队前去坐镇搜捕的方正化,以及从朝廷下令宣大备战以来就率军坐镇张家口的宣府镇监军御史倪元璐迅速逮捕和关押了起来。
这些当年王崇古担任宣大总督期间,从山西各地纷至沓来从而垄断了张家口、独石口边外贸易的晋商大户们,终于迎来了他们应得的报应。
而他们在张家口、独石口经营了长则上百年、短则数十年的商业帝国,也随之土崩瓦解。
这些晋商大户在张家口、独石口以及沿边的龙门口等地积存的大量金银,以及宅院、商铺、土地和货物,也落入东厂之手。
虽然这些人到底有多少现成的金银,以及他们的各种资产可以折现多少金银,还需要东厂和锦衣卫进一步统计和拷问。
但是,崇祯皇帝知道,以晋商酷爱窖藏金锭银锭的习性,这次全面收拾晋商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