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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的幽香一点一点蔓延开。

只一丝侵入口鼻,姜执素就立刻感觉到四肢有脱力的迹象。

她当即封住血脉和鼻息,缓了片刻,又朝殿内看去。

水汽蒸腾,白茫茫的一片。

原本还有白衣覆体的少年已彻底沉入温热的池水中,池水中浸泡的嫣红花瓣恍若有灵性一般,裹在他的身躯之上。

纤长青丝凌乱地漂浮在池水中,少年撑着双臂靠在池边,不一会儿双臂开始克制不住地抖动起来,紧抓池边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紧跟着,就听“哗啦”一声急促的水声,整个人虚脱栽入池水中。

那一片片嫣红的花瓣悄无声息散去。

“咚——”

房门忽地被打开,睡梦中的珈蓝被吵醒,迷迷瞪瞪揉开眼睛。

“掌门?”

姜执素紧闭房门,靠在上面连着深喘了好几口气,又去摸起茶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依旧没法消化方才看到的一切。

“掌门,掌门,你怎么了?”

珈蓝披了件外衣,打着灯来,满脸茫然懵懂。

姜执素欲言又止,实在无法开口与她形容,只能又灌了口水,“没事。”

他人之事,莫做挂怀。

她僵硬着打发走珈蓝,换了衣裳躺回到床上去,闭上眼睛,心下已经做好打算,明日就速速离去。

可那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来覆去了一夜。

这一觉注定难眠。

翌日,醒时尚未有鸡鸣,天将破晓。

姜执素睁眼后静息片刻,顶着两团乌青一把掀开了被子,喝了口凉水,彻底冷静下来。

如若她猜想得不错,那所谓的“张朽被苗境少年魅惑“就是一桩对外巨大的骗局。

事实上天机阁弟子们无一不鄙夷憎恶的夜夜笙歌,分明就是他们内门七人的监守自盗,是那少年无辜担了恶名。

天虽未亮,却被积雪映得通明。

姜执素一边暗骂自己多管闲事,一边还是忍不住回到了那个侧殿。

原以为此时尚早,定然没什么人,却正巧撞上侧殿偏门门开,昨夜几人安之若素出来,其中一人敏锐地察觉到动静,警觉地按住刀鞘。

“谁在那儿?”

姜执素一时反应不及,冷不丁忽地一只手握住肩膀,轻盈翻身跃上殿顶。

一回头,来人是谢南无。

温润流光映在刻意压低的长睫上,他伸长轻缀晨光的食指:“嘘。”

几人巡视一遭一无所获,安然离去。

姜执素悬着的心放下来,看向谢南无:“你怎么也在这儿?”

“昨夜你来这儿时,我就在一旁。”谢南无语调一如既往,波澜不惊,“你也是胆大,这等狂浪的场面也敢看这么久。”

他回瞟来一眼,尾音上扬:“是喜欢?”

“滚啊,不要污蔑我!”

姜执素嫌恶地呲牙,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眼神,缓了瞬,仍从那个小洞窥探进去。

名唤云璃的少年满面昏沉,双眼恍惚,潦草覆着的白纱丝毫遮不住满身狼藉的伤口,尤其颈部、腰部、手腕处最深。

姜执素闭眼,倒吸一口凉气。

想起几人方才才离去,至此刻,约莫有足足四个时辰。

如果天天这样,用不了多久,这天机阁里怕是得出命案了。

“不至于。”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谢南无眼帘轻垂,指向下方那殿内池水中的花瓣。

“或者说,一年半载,决计出不了人命,除非天机阁这些人竭泽而渔。”

姜执素皱眉,循着指示看去。

只见云璃已不知何时摇摇晃晃爬回了池水里。

昨夜那些恍若有灵性的花瓣重新一点一点吸附到他满是伤痕的身体上,不一会儿,他周身泛起朦胧的粉光。

“袭情花,苗境的一种秘术,能辅助所谓的情修,也可在事后助快速回复。只是四个时辰,他还不至于有事。”

谢南无顿一顿,“但我不知道,人多了会是怎么样。”

姜执素一拳锤在殿顶的脊柱上,忍不住张口骂道:“恶心,恶心恶心恶心!!!就这还名门正道!都给我去死吧!!!”

“越是声称名门正道,也许背后的龃龉越多,从来如此,不一而足。”

谢南无摇了摇头,眼底浮起一层暗色:“幼年,父亲带我来过天机阁小住,那时天机阁师尊倒是个一生清流雅正之人,只是教下森严苛刻,克己禁欲,强硬要求其内门弟子清净如佛门,动辄打骂惩戒。”

“他按心目中的准则渴盼教出最合格的正派仙者,如今看来,恐怕是适得其反,教出一群豺狼,如此说来,天机阁师尊当年身死,也是诸多蹊跷。”

姜执素一听,头都嗡嗡的。

严苛又惨死的师尊,呵呵,不会是像她想的那样,狗急了跳墙,几人联手弑师吧。

谢南无收了声,再度看向浸在水中的云璃。

他浑身被缠枝一般的纹路包裹着,纹路上泛着深粉色的微光。

“他不算对袭情花耐受最好的蛊族,如果我想得没错,还有人远在他之上。”

见姜执素好半晌都沉默不语,一双眼自下而上死死盯着自己,泛着几分危险的警告。

谢南无蓦地笑了声。

“是阿异,你猜到了对不对?”

“如果当初在春募大会上,阿异没有第一时间被你的奇特功法吸引而机缘巧合来到长生宗,那多半是要被天机阁盯上的,然后千方百计引诱他入门,再然后,未必不是今日你所见的下场。”

“你现在这个表情,是懊悔?自责,亏欠,还是别的什么?”

姜执素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弄得一旁积雪簌簌跌落。

“我见不平事,心自起波澜。这很奇怪吗?这还该羞耻吗?”

谢南无一声不吭被推了好几丈远,用剑抵着才没掉下去,浑身沾满雪花。

“不平便不平,推我干嘛?”

“看你讨厌,多嘴的东西,不准再跟我说话。”

谢南无又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奇怪。

被骂讨厌也开心。

他拂去衣上雪花,重又回来,碰碰她的肩膀:“别想太多,也别惦念太多,此事,或许那少年并非就全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