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个小时后,陈青帝登岸。
荆戈拎着工作包,低头紧随,兴许是为了掩饰周围耳目,他下意识的压了压头顶的鸭舌帽。陈青帝则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沿途摘来一枚枝叶,放于嘴边,细细咀嚼。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啊。”
陈青帝进入主道,双手叉腰间忍不住低语一声,再回头展望烟雨朦胧的对岸江都,更是喃喃自语,“陈余生,你特么千万别玩脱啊,老子还是个雏,不想英年早逝。”
“雏儿?”荆戈诧异,语气质疑道,“太子爷,这话是不是说的太无耻了?那一晚……”
陈青帝揉脸,他知道荆戈作为自己的贴身扈从,几乎二十四小时关注他的安全。那一夜留宿叶雨萱家,荆戈能知情,陈青帝并不意外。
“呵呵。”陈青帝下意识的呵呵两声,抬头斜撇荆戈。
荆戈一头雾水,“真没碰?那天午夜十二点你不是去买……“
“草。”陈青帝一听这话直接骂|娘了,“你特么关心的不应该是老子的安全吗?怎么连这种事也知道?”
“你丫的有偷窥癖吧?”
荆戈被骂的一脸尴尬,而后讪讪道,“无意撞见无意撞见。”
陈青帝笑呵呵的贴身靠近,荆戈吓的五步回撤,躲的远远。
随即陈青帝吐掉嘴中的枝叶,幽幽道,“我不想辜负任何人,更不想不负责任的占有任何人。女子情,负不起,能不伤,则不伤!”
荆戈张张嘴,哑口无言。沉默一阵,又语气不阴不阳道,“事到临头,这都能忍住?太子爷这意志力是不是强的有点离谱?你不会在忽悠我吧?”
陈青帝继续斜撇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吹了几声口哨。
荆戈后知后觉,忍不住第一次爆粗口,“草,这样也行?”
“我要脸,你能不能低调?”陈青帝咧嘴笑,露出一脸娇羞的模样。
荆戈闹了个大脸红,乖乖闭嘴不说话。这边荆戈噤声了,陈青帝倒是陷入沉思……
“雨萱,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若是跨了这条线,往后如何相处?目前的我没办法给你理应得到的所有东西,我不想负了你。”
“我知道。”
“所以?”
“我用嘴,帮你。”
“……”
那一夜,叶雨萱才算真正死心塌地的爱上他吧?情与欲,一线间,若非真的对你动情,又岂能关键时刻幡然顿悟,不忍伤你?
“什么时候等你真正有担当,有责任,我随时给你,无怨无悔。”
“好。”
天空灰茫茫一片,转念间,细雨纷飞。
陈青帝从失神中回味过来,伸手摘掉荆戈头上的鸭舌帽,覆于头顶,眉梢下扬,“感情这种事,一本糊涂账。”
“尤其是跟师姐这几天的相处,竟然无端的发现自己有点怕了。”
荆戈一头雾水,张嘴反问,“你怕什么?”
许久,陈青帝才幽幽出声,“怕自己有一天,死在了这刀光剑影的内江湖之中,然后辜负了太多人。”
荆戈愣在原地,喉结蠕动。
“几年前,师姐告诉我一个道理,她说‘承诺’二字,拆开来看,其实有口无心,往后遇到哪怕再喜欢的人,千万别急着承诺,因为你负不起。”
陈青帝心有所感,不免黯然伤神,叶雨萱应该是自己承诺下伤到的第一个人吧?
那一天骄阳如火,她和他,相隔一扇门。那一天,他洋洋洒洒留下一张纸条,本以为爱的潇洒,爱的坦荡,其实事后回味,过于荒唐。
‘等毕业,我再来爱你。’
年少时的承诺,掺杂太多有口无心的嫌疑。
“希望往后能弥补你。”陈青帝抬头看天,一把掀飞头顶的鸭舌帽,“走吧,我们进东辽,大干一场。”
荆戈迎着风,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他看着陈青帝的背影,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按照荆戈事先的安排,他们提前预定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开的单间,隔壁相邻,但真正入住的只有一间。
陈青帝推门而入,拉开窗帘,大致看了下酒店外的整体格局,这才返身落座。
“如烟什么时候到?”陈青帝坐在沙发上,轻松写意的扣弄指甲。
荆戈看了陈青帝一眼,不免感慨,这就是在西凉山淬炼十年的结果,明明很年轻,但自身油然而发的沉稳气势,比那些经历过几十年大风大浪的人物还要锋芒毕露。
“龙王生出这样的儿子,注定是为成为一世枭雄而准备。”荆戈无声而笑,坐于对面,而后才回答陈青帝的询问,“已经通知了,马上到。”
陈青帝嗯了声,伸手拿来荆戈递送的文件包,打开后,翻出一张资料单,填写有霍英的容貌,以及在东辽的主要活动区域,当然也着重的点明了他寻常出门身边配备的随从。
资料单很详细,陈青帝大致看了眼,抛于一侧,思忖道,“按照陈余生的意思,他是想挑起自己跟霍少保的矛盾,而后逐步放大,好让他有借口放开手脚进行下一步动作。”
“不过嘛。”陈青帝笑了笑,无奈道,“这件事要处理的漂亮,至于怎么个漂亮法……”
随即他俯身看向荆戈,“猜一猜?”
“猜不到。”荆戈很诚实。
陈青帝道了句你这个人真无趣,这才自问自答道,“其实很简单,就是揍了你儿子,事后你还要给老子道歉赔罪。”
“有点困难啊。”荆戈蹙眉,自语道,“我们先动手,本来就失了道理,他们反击属于情理当中,到最后怎么可能成了霍少保这边不仁不义?”
“笨。”陈青帝撇了他一眼,笑眯眯道,“用计让他们先挑衅,然后顺理成章的动一动霍英,霍英一伤,霍少保肯定发飙。”
“那后面怎么办?”荆戈反问。
“跟他们拼到底。”
“我们三个跟霍少保斗到底?”荆戈汗颜,随后纠正道,“应该是两个,如烟不算。”
“陈余生会在恰当的时间出现的。”陈青帝敲敲手指头,一语道破天机,“他让我来东辽做这种事,其实借用的就是我是他儿子的身份。”
“借口可大可小,只要牵涉的人身份重大,陈余生就有任何理由为了我杀过来。”
荆戈若有所思,而后幡然顿悟,这是准备上演一出苦肉计,不但要占尽便宜,还要霍少保主动觉得理亏。
“如此厚颜无耻的计划,果然只有太子爷亲自出马,才能水到渠成,龙王好远见。”
陈青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