矾楼一事,让范希文提心吊胆数日,总觉得自己被无数眼睛盯着。
有些人想要他出力,有些人想要他的命。
不知道官家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矾楼那边也没消息,似乎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范兄,我又来蹭饭了。”
赵构走进范宅内院,今日的精神比以往都要好。
“不是让你别来这么勤吗?回家哄媳妇儿去吧你!”
范希文似乎很不想看见赵构。
见他就想起赵佶,一肚子窝火不说,背脊凉凉的。
“父亲让我跟着你,不过让我不要参与公司的事。”
难道他老子怕他撬墙角?
那李师师恐怕都三十了,虽然才名和身体本钱都不错,但也不是赵构的菜吧?
“那他让你跟着我是何意思?”
“不知,听说是太子建议的,大概是让我学些东西?”
才怪!
范希文敢肯定,赵佶一定把赵构与范希文都划为一类人,不学无术的东西。
“你别怕,我找了你老爹做靠山!”
“什么?!”
赵构跳了起来,看向范希文时的眼神有种被抛弃的怨念。
范希文这才将前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尤其抱怨了一番赵构的生父。
“凌陆,这番话不要记,还有一切关于官家的非议,以后都不要记,免得害死大家。”
赵构监督凌陆把记录销毁,这才羡慕起范希文来。
“从小到大,父亲与我交谈的时间极少能超过一刻的。
他居然为了一个妓子,强行延长了与你谈话的时间。”
范希文一脸懵。
赵构的脑回路拐弯拐到哪里去了?
“行啦!至少我们这个公司还能挣大钱,你以后立足的根本还在!”
赵构不信,股份都被强行掐了,还说什么根本?
范希文起身往外走。
“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我们俩是合作人,现在只是多了一个参与者而已。”
“兄长要去哪?”
“来吧,一起,去见见新股东。”
两人出门上车,一路往矾楼而去。
透过车窗,能见街上人流,各行各业,莫不忙成一片。
连路边的乞儿都在努力要钱。
这样的大宋,难道不应该繁华吗?
“殿下,你看。大街上遍地都是钱。”
赵构随意瞧了一眼。
“唬我也要找个好些的由头,这种话小孩都不信。”
范希文知他郁闷,也不卖关子。
“比如瓜果蔬菜,我也能卖出些花来。”
“能挣大钱?”
“不好说。你想,平日里这些东西都是放在一起卖的,而买的人都喜欢挑拣,对不对?”
赵构哪里知道这些,跟个傻子似得点头。
“比如梨,我按照大、中、小挑拣出来,又把好的和坏的分开,把好看的和不好看的分开,然后分别标上不同价格。”
赵构是有脑子的,手一拍。
“对,比如送人,就要挑好看的,自己吃就挑好的,钱不够又想吃,就买不好的。”
他真的不止一次,想把范希文的脑袋打开来看。
“不过你这样做,别人也可以。”
“如果我能集中市面上的许多东西呢?比如水果、蔬菜、肉、鸡鸭鱼、调味料、痰盂、板凳。”
赵构更迷糊了。
“你这与杂货市场有何区别?”
“当然有,我这个更高级,更有段位,而且只接待有钱人。”
见赵构没了兴趣,范希文再换了一个。
“我们可以去开一个食堂。”
“和酒楼一样?”
范希文拖着长长的尾音。
“当然不是~自助食堂,把饭菜做好,每人收费二十文,任意吃喝。”
赵构主动屏蔽了这个疯子。
范兄这厮,越来越疯癫了,这种只亏不赚的生意也能想出来。
到了矾楼,赵构死活不下车。
说是已经戒了这种活动,拜范希文所赐。
范希文倒是知道,里面有一个赵构不想见的女人,且认为是狐狸精。
清晨逛青楼的少,逛矾楼的挺多。
范希文进了里面后,也不太分得清方向,当即找了个小厮。
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出说一句话来。
“带我去见师师姑娘。”
京城人皆知,师师与当朝官家关系“莫逆”,无人敢这般来寻人。
就是往昔周邦彦、秦观、晏几道等前来,也莫不是客气有加。
“你这种货色也敢指名道姓来见师师姑娘?”
小厮一声厉喝,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人。
“这人怕是外地来的吧?开口就要寻师师姑娘。”
“小子口气不小,师师姑娘能比天上之仙娥,也是你能见的?”
一时间,大厅内吵作一团。
范希文百口难辩,干脆找了根凳子坐下,就看旁边人如何哔哔。
这一坐却把周围人看傻了眼,还以为范希文是刻意如此嚣张。
他们又哪里知晓,范希文是领了圣旨的人,与李师师每日一见也有借口。
“公子,姑娘请你去院里叙话。”
这是李师师的贴身小婢,换作黄莺,身份跟着姑娘水涨船高,当得上半名女官。
又因本身长相也不赖,终日在师师身边偷学,身价更是不低。
在矾楼也算得上一位人物。
“是黄莺姑娘!”
“他居然是来请这个人的?!”
方才还骂范希文不知轻重的人,此时已经各自找了东西遮住脸,疾步要离开。
黄莺双手叉腰,拿出了姑奶奶的气势。
“你这个不知趣的东西,以后放亮了招子,这位是姑娘的弟弟,范公子,以后见着好生伺候着!”
骂的是小厮,实则是骂了场中那些,不知所谓的好事者。
小厮自不敢啰嗦,点头哈腰地送走了两位祖宗。
人群中也有不忿者,开口小声骂。
“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攀了高枝的妓子而已,真把自己当贵人了?”
“兄台慎言。”
“慎言什么?我说的是那黄莺,师师姑娘金贵难道她也金贵么?”
终究还是怕了九五之位上的那个,不敢直接骂正主。
要知道,周邦彦何等人物,都因一首《少年游·感旧》,暗讽赵佶与李师师之事,被寻了个由头贬出京去,更遑论他人。
在后世民间传闻中,这首词是周邦彦与师师欢愉之际,赵佶突然到来,无奈躲在床下的李邦彦所写。
荒唐固然荒唐,但身为艺伎,却能得天子宠爱。
就算她本身冰清玉洁,也注定是要被他人反复非议的。
艺伎与妓子,本身就分不太清。